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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房门被拍得震天动地。

芳嬷嬷直觉是和冬宁的事儿有关,扑到门边拔开插销,见着来人,吓了一大跳。

灯笼飘摇的夜色中,男人清癯的身形立成一道孤影,面色青白,脸上分明没有任何表情,可每一块挣扎的肌肉似都要在下一瞬,分崩离析。

“大人……”

一时吓住了,她发不出声,竟有一刹那,以为是什么索命的亡魂来了。

章凌之跨步进来,她不由退开几步。

走入室内通明的灯火中,他眼底的猩红醒目可见,隐着癫狂,似有血浆就要从那双眼球中爆裂而出。

“嬷嬷……”他开口,嗓子似被火烧油烹般,“我问你,雪儿在京都,可有什么相熟的男子?”

“男子……?”

“她连女孩儿都交不到朋友,怎么会认识什么男……”瞳孔忽而一缩,她惊叫出声:“啊!若论有点交情的,倒是有一个。”

“哈!这把又是我赢了。”

裴延得意地惊呼出声,眉一扬,将自己手中的最后一颗棋子移掉。

清润莹釉的白玉棋盘上,裴延方的棋子从棋盘上全部撤出,冬宁的还有五颗,傻愣愣地支在棋盘上。

“我不玩儿了!”她将棋子一推,不高兴地往上一趴,将整块白玉棋盘占了大半,盘得尖尖的双环髻直冲着裴延,跟它的主人一样倔。

他头一低,去探小姑娘气鼓鼓的脸儿,笑了,扇子往她头上一敲,“怎么?这才输了两局,就不乐意了?”

裴延本想在她面前露一手,好显示显示自己,没成想,小姑娘脾气横着呢,就不高兴输。

她继续把脸儿别过去,头顶朝着他说话:“嗯,不好玩儿,不想玩儿了,你都不让着我。”

裴延失笑,“这双陆棋要是让起来,那还有什么趣味?”

“那输了更没趣儿。”她说着,嘴巴又撅得更高了。

她明明是在使小性儿,一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还敢跟他耍脾气,可裴延却是笑得更乐呵了,将那棋子重新收拾起来,嘴里连声哄着:“好好好,那这次重新来,我一定让着你。”

冬宁一听,终于高兴了,立起身子,抿着一颗小酒窝冲他笑,“嗯,好!再来再来。”

手麻溜地就去收拾自己这边的棋子。

叮叮咚,棋子在白玉盘上撞出清脆的响动,如此悦耳。

在裴延“输了”两局后,冬宁终于笑逐颜开,乐得那双眼尾微翘的猫儿眼弯弯的,像是被撸顺了毛的小猫咪。

“继续继续!”她乐颠颠地,就要开始下一局。

裴延无奈,拼命挽尊,“我那都是故意输给你的。”

“我知道呀。”她满不在乎地回答。

“那你还乐成这样?”

“反正我就是赢了呀!你输给我那也是你乐意,总之就是算我赢。”她理直气壮,小脑袋开心地摆两下,实在娇俏可爱。

裴延忍俊不禁,撑着下巴,看她笑嘻嘻地摆棋。

嗯,确实让人心甘情愿地,就是想要输给她。

接下来几局,冬宁终于正儿八经地跟这位“小师傅”请教起来。

没想到,她悟性极强,学起来上道快,一下午的功夫,便与初始水平不可同日而语。

“你学的倒挺快,之前从来都没玩儿过吗?”

“没有啊。”她摇摇头,手捧住脸撑在桌上,嘴里嘟嘟囔囔地:“小叔叔在家里从来不玩儿这些的,他说这些东西都是玩物丧志,所以也不准我玩儿。”

更何况,还是双陆棋这种朝廷明令禁止的赌博游戏。

“那多无聊?”裴延扯扯嘴角。

裴延其人,游戏人间惯了,平生志不在读书入仕,向来专注于风花雪夜、诗酒琴棋,反正裴家累世积攒下的富贵,足够他做个闲散公子了。他实在想象不出,这样无趣的日子怎么挨得下去?

“是呀,他这个人就是无趣得很,每天晚上一用完膳就钻到书房里,然后写公文、看书;看书、写公文……完了还要压着我读书。”说着,气愤地挺直了腰,“我小时候读书一不认真了,他还打我手板心呢!”

说起那件事,她便委屈,控诉起了他的专制严厉。

“章凌之……他还教你读书?!”

裴延万分诧异,他以为,章越就是把小姑娘当个金丝雀养呢,没成想,竟还会压着她读书!

“是呀,我的功课都是小叔叔一手教起来的。”

“不过……那都是以前了……”想起这个,她便失落。

后来是请了夫子来教,甚至后来……他连夫子都不让来了,他要撵她走呢。

所以不用他撵,她自己就走了,哼!

裴延摇摇头,同情不已,“太惨了。”

还好自己不是章凌之的儿子或侄儿,他这个人,克己严苛惯了,便也要把这一套,推到所有人身上。

“是呀,可惨可惨了呢。”她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想起以前被他压着读书的那些日子,真是枯燥得很,来裴家小院这几日,竟是前所未有的舒心。每日想睡到哪个时辰便睡到哪个时辰,睡醒了就躺在院子里那株银杏树下,歪进竹椅里,优哉游哉地看起话本子来。看困了就把书往脸上一盖,彻底沉沉睡去。

不会有人过来盯她功课,或是又板着脸呵斥她读书不认真了。

裴延每日都会过来,陪小姑娘下棋解闷儿,两个人年龄相当,没说几句就要斗起嘴皮子。看小姑娘一噘嘴不高兴了,他便又适时地软了身段去哄,再看她转怒为嗔,眼角都蕴着矜娇的笑,这心里头呀,便喜滋滋的,舒畅。

他就爱故意逗她呢。

“嗯,这柿儿膏味道真不错!”

舀起一勺浓稠的柿膏,她送到嘴里,香得不由摇首摆尾,眼睛眯起。

而今秋柿正红,去皮、晒至半干,再熬成膏状,佐以香料,软糯香甜,令人齿颊生津。

“螺云轩的柿儿膏,最是一流。”

裴延把玩着扇子,自己不吃,却是含笑看向冬宁。

她吃得很专注,哪怕有很多话想说,可出于常年的教养,她向来不会在口中还含着食物时开口。于是吃得着急,一下左脸颊鼓鼓、一下右脸颊鼓鼓,细细地嚼啊嚼,然后吞咽下去,猫儿眼一眯,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裴延哥哥,你这么知道这么多好吃的?”

“吃得多了,自然就会。”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每日过来,裴延总会顺手拎一盒当日的新鲜糕点。他嘴刁,惯是个会享受的,打小儿就走街串巷地寻鲜,对于京城里那些出名的食坊如数家珍:哪一家的酥油泡螺最脆、哪一家的群仙羹最浓、哪一家的紫苏鱼最鲜……

可圣贤的书他却是读不进去多少,也最是瞧不上,只觉迂腐古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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