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黯淡的眼珠本能地瞥了一眼一边咕噜咕噜地冒着蒸汽的汤锅,又很快收回:“……没什么好说的,小孩子……”

她糊弄着,想要把话题移开,但不等她再找出一个话头,季朝映便又重复了一遍。

“可是我想听。”

一样的语气,一样的话语,仿佛时间在这一刻进入了循环,潘丽萱不由得感知到某种轻微的怪异感,她怔怔抬头,便见到女孩的笑意依旧,憧憬烂漫,像采摘了阳光制作的蜜糖,有种让人心慌的天真感觉。

“……”

潘丽萱的心跳漏了一拍。

“为什么不说呢?”

季朝映将语气放缓。

她的神情没有变化,但语调中却带出某种压迫感,这种神情与语调不统一的差异感,透出一股无法说明的古怪意味,潘丽萱在面团上揉按的动作在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她仿佛在这一刻进入了某种怪异的空间,面前熟悉的,友善的小姑娘,在这个瞬间发生了某种异变,仿佛有怪物披上她的皮囊,前来窥伺她潜藏于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没什么可说的……”

潘丽萱只觉得呼吸在发窒,似乎被人扼住喉咙,无法喘息:“朝朝……”

潘丽萱本想说,我们换个话题,别聊这个了。

但她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那双过于黑沉的眼睛。

那双眼睛,实在是太黑了。

不掺杂一丝一毫的颜色,浓郁得仿佛两点浓墨。

女孩的眼型本是很圆润的。

是一双线条圆钝,毫无攻击性的杏眼。

但当这双本该可爱可怜的眼睛里,落进了一对过于乌沉的瞳仁时,它便忽然忽地生出了一点怪异的非人感。

于是潘丽萱的喉咙仿佛被堵住,那句话怎么也再提不出,她下意识地发起抖来,连声音都开始颤:“……我不知道啊。”

她艰涩地挤出一声,嘴唇抖动着,想要挤出一个笑容来,却又怎么都做不到。

潘丽萱喃喃道:“我把她生下来没几天……就?*? 出来闯荡了,也快八年了,我连她的面儿都没见过……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八年时间,居然连面都没见过?

季朝映蹙起眉头,脸上带出些同情与不忍。

她轻声问:“那你怎么……不回去看看她呢?”

潘丽萱的脸色便变得惨白。

她整个人都开始抖动,那幅度大得她面前的木案板都开始一起抖,季朝映坐在那里,盯着她,又将自己的问题问了一遍。

她轻声道:“为什么,不回去看看她呢?”

是不能吗?

是不想吗?

潘丽萱张了张嘴,她艰难地发出一声气音,却没有回答季朝映的问题,而是反过来问她:“……你,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这个“他”,潘丽萱没有明说是谁,但季朝映却心领神会。

她耐心地回答:“我不知道。”

季朝映又问:“我该知道吗?”

“……”

潘丽萱张着嘴,仿佛是要说出来些什么,却又一句话也挤不出来,她仿佛忽然变成了一个哑巴,在这一刻失了声。

但她还是说了。

潘丽萱缓慢地、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她道:“……他也姓潘。”

那个男人。

她的丈夫。

他也姓潘。

她和他是同姓?

季朝映皱了皱眉,模糊地意识到了什么,她抬眼看向潘丽萱,正和她毫无神彩的瞳孔对上视线,直到此刻,季朝映才发觉,潘丽萱和那肥头大耳的男人,竟在眉目间有几分肖似。

潘丽萱低声道:“他叫潘林山。”

“……他是我表哥。”

第92章 这可是件大喜事啊!

潘丽萱并不是自愿结的昏。

她是南方人, 家乡宗族氛围浓重,如果按照正常的逻辑,她本该长成一个友爱弟弟孝顺父母, 对男友温柔以待,在二十五岁之前结婚,然后一边工作一边生出一个儿子的贤惠女人。

但很可惜。

潘丽萱并不是。

现代的是信息社会,即便有人为制造的网络高墙, 但国家的另一端所发生的事情依旧会在潘丽萱面前展现, 她可以看到那些与母亲姊妹紧紧联结的周省女人,那些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和她的人生截然不同的同性。

于是她开始叛逆。

她剪掉了留了很多年的长发,大逆不道地把头发剪得短到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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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大腹便便的父亲对她大肆评判时掀翻桌面, 大声喊叫,让他面上无光。

于是潘丽萱成了附近又一个被网络毒害的叛逆女儿。

但与其她的叛逆者不同,潘丽萱虽然叛逆, 却分外恋家, 她将母亲几十年如一日的辛劳看在眼里,满心都想将母亲接走, 让母亲也过上好日子。

但很可惜。

“……她不爱我。”

潘丽萱说出这句话时,惨白的面上, 居然挤出了一抹笑意。

她的脸颊抽搐着,即便到了这种时刻,想起母亲的背叛,潘丽萱仍旧觉得不可承受, 她既想尖声大笑, 又想抱头痛哭,更想拿着刀和这可耻、可恶, 令人厌恶的女人同归于尽。

潘丽萱的母亲不爱她。

季朝映敏锐地意识到了什么,本能地皱起了眉头。

潘丽萱的声音很麻木:“我一直想劝她和我走,但她说……”

“我放不下你爸。”

潘丽萱的母亲这样对她说,这样拒绝了她一次、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劝说、邀请,和哀求:“你爸离了我怎么活,萱萱,你都二十多了,也该懂事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彼时的潘丽萱痛苦又不解:“妈,你才五十多岁,太姥姥活了九十八岁,你还有很多年可以过啊……你难道还准备给他洗起码三十年的碗吗?!”

但这话毫无作用。

母亲像个机器人,对外界的世界的毫无向往之情,她在自己的脖子上焊上一道锁链,锁链的那一头绑在自己的男人身上,于是她就这样成为了他的奴隶,她将用自己的一生去托举他、服侍他、包容他。

母亲说:“你这孩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他可是你爸,我不管他谁还能管他……”

一次。

一次。

又一次。

潘丽萱没有放弃过。

她的母亲。

她温柔的,会在小时候给她梳头的母亲。

她的母亲。

她温柔的,几十年如一日地为她辛劳的母亲。

她的母亲。

她温柔的……

背叛了她,只说这都是为了她好的母亲。

母亲的脖子上拴着的锁链在她的丈夫手里。

但潘丽萱只看到了母亲的枷锁,却没有看到自己身上其实也焊接了一条锁链,而那条的锁链,从肚脐中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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