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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向他扑来。

“……我做到了。”

“我姐保证,她会把所有事情说出来,好好接受治疗甚至把细节都告诉警方。”

那个夜里,春季潮湿温暖,承接余冬的清寒气与夏日前奏。

月光落树叶间流动,尽管亲属近在身后,轮到乔鸢学会包容、体谅,善意地让出暖巢,转身奔赴另一座港湾。

“我做到了,是吗?”

“陈言。”

她紧攥他的衣服,心脏仿佛被轻轻握住。倘若扬眼便能见证头上枝条摇颤,路灯光流淌,周遭随处可见蓬勃的生命力。

“对。”

他抱住她,第无数次镇定地接住她,低声道:“你做到了,很厉害,乔一元。”

那是发生在2017年的事。

次年同日,重阳特大拐卖案宣布告破,经过漫长的暗中调查,警方当场抓获犯罪嫌疑人32名,成功解救受害儿童、妇女7名。

其中有一位22岁青年,原名陈光。

2018年5月12日,陈传铭、柳诗龙接到消息赶往偏远的县城,许是遗忘,许是顾不上,没有人通知陈言。然而他还是来了。

警局内,陈传铭摘下眼镜,抬腕抹眼。

当地老村长提着裤腰带,操方言大咧咧道:“俺们穷是穷,没对他不好哩。爹娘后头又生一个娃,也没叫他去,就是要他别念书了,帮家里干一点活——”

话未说完,叫女人狠厉的目光唬住,他音量转小,兀自嘟囔:“娃娃到俺们手上又没受苦,凭啥要罚俺们的钱,白养他……”

“行了,谁让你说话了。”

中年警察打发他出去。

全天下丢了孩子的父母都一个样,陈言进门时,父母正搂着弟弟惊喜又疼惜,说着‘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眼泪滚滚而下。

而他的弟弟,陈光,个头不是很高,身形极度消瘦,皮肤黝黑,套短一截的裤子,脚下一双编织草鞋。头发乱乱的。

陈光有点儿愣愣看着他,好像弄不清楚他又是谁。

陈言喉咙滚动,停在原地说:“小光,我是……哥,你还记得我吗?”

曾经咯咯笑着说哥哥你像老鹰的小孩,隔着突然冒出来的爸爸、妈妈、警察,置身闹哄哄乱糟糟的警局中央,十分腼腆地扯出一点点笑弧,生疏地喊了一下:“哥。”

他溃不成军,只得背身抑住情绪。

夫妻俩都请了假,打算带失而复得的小儿子去理发店,去商场买新衣服,去吃一顿热腾腾的香饭,还要改名字、迁户口,太多事急着要做。

大儿子的到来在他们意料之外,陈传铭拍拍他的肩膀,欲言又止。

“你们去吃吧,确定是小光,我就回去了。”陈言说。

他的懂事显然令大家都松一口气,陈传铭点点头:“注意安全。”

紧接着捕捉一道身影,有些困惑:“你一个人来的?还是……”

“和女朋友,她叫乔鸢,在纺织上学。”

“哦哦,乔鸢,挺好。”陈传铭又点头,实在找不到其他话可以叮嘱,便道:“你去吧,这里环境不好,别让人家等久了。”

陈言应一声,同弟弟打招呼:“小光,哥走了,回衡山再见。”

陈光懵懂地晃晃下巴。眼看大儿子背影走远,莫名的冲动令柳诗龙出声:“陈言!”

孩子止住脚步。

一晃眼,好像在她完全瞧不见的角落,他就长这么高大了,可在父母眼中,永远都是孩子。

该说什么好呢?

留下来一起吃饭吧,我们一家人团聚?

妈妈不怪你了。

妈妈也有错,当初不该对你说那种话。

为什么丢的不是你。我宁愿小光在家发烧烧死,用不着你带他出去瞎走。

毕竟那一年,你才七岁。

复杂的心绪翻涌,柳诗龙教中文,奈何言语此刻贫瘠无力。

“这些年。”她微微张唇,至多道一声:“妈妈对你,是不是太苛刻了?”

并没有想象中的流泪、委屈。

陈言低着头回:“没有。”

“弄丢小光,是我的错。”

脏乱落后的小县城警局前,母子相顾无言。

“我先走了。”

陈言颔首,转身时飞起衣角。

一切都太迟了。

柳诗龙迟滞地意识到。

她有两个儿子,偏偏心太小,仅能握住一个,永远要在丢失的时刻方才意识到另一个的存在。太晚了。事到如今,陈言业已成人,更需要弥补的人是陈光。

“小光,走吧,你爱吃什么?妈妈带你去买。”她含泪笑着,牵起小儿子的手。

陈传铭紧随其后。

陈言望了几秒,回过头,晴空中光斑闪烁,麻雀在枝头蹦蹦跳跳。

说不清的情绪涌动,他快步走向另一道身影,真的会像一只长条大熊。

乔鸢受力连退数步,伸手抱住肩背,弯曲手肘去拍拍脑袋。

“怎么又哭了呢,陈老师,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不了你入赘,以后逢年过节去我家。”

“我妈不会介意的,我姐应该养得起我们。”

她轻快地安慰,指尖软软的抚弄发丝。

“没哭。”

陈言无奈地否认,同时将她更抱紧。

阳光既和煦且灿烂地勾勒边缘,当下春夏交接,万物温柔。

假使有机会穿梭时空,陈言设想过千百次,他有且仅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是绝不放开弟弟的手。

第二则是,一定要回复信息,及时接起视频。

你好,乔一元。

当视频接通的刹那,他会那样对她说。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陈言。

我在南港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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