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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光景还是说得轻飘飘:“不知道,我也只是听他们家佣人在闲聊才知道的,这孩子好像没爸妈,总之说得很笼统。我多留了个心眼,想来问问施乐,和他们打交道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工作时有没有避讳,别哪个地方不小心,得罪了他们。”
在座的四个人,有三个把这件事当作单纯的八卦,所以他们可以说得轻描淡写,可以调侃是不是符合八点档的调性,可以感叹当事人太可怜。
施乐的眼睫微微抖动,将眼底的情绪掩藏下去。
先谈正事,他对赵光景知无不言,晚上回家还找到了当初的实习笔记之类的资料,他工作向来认真,这些东西保存得很好,应当能帮上些忙。
他尽力了。
忙完这些,施乐倒了杯安神茶坐在阳台的单人椅上。
天气预报今天有暴雨,但一整个白天都没下,乌云黑沉低压,像下一秒就要把人卷进去的灰暗漩涡。
空气中的湿度骤然增加,将闷热的温度调得更加黏腻。
黑暗中,一道亮白的闪电打在天边,曲折迅猛。两三秒之后,轰隆隆的雷声又闷又大地响起,比擂鼓还要震耳。
震得施乐的眼睫又是一颤。
自然而然的,他想起了赵光景所说的八卦。
“他有个最疼爱的孙子,好像叫什么言的……”
没说全名字,但施乐已确定这个人就是陈秉言。
父母情况不明,一分钱的遗产都没拿到就被赶出来了,从云端跌落尘泥。
所以没了家庭的支撑,失去令人羡慕的生活条件,只能去当辛苦的工人,只能住在城中村的短租房。
混在人群中,满口脏话,抽呛人的劣质香烟,对工友提议的傍富婆坦然接受。
长相相同并不是巧合,陈兵就是陈秉言,对吗?
陈兵的毛发变得枯燥杂乱,和路边的流浪狗无异。
陈秉言这样的名字是过去。
憋了几天的雨哗啦啦落下,在玻璃上形成快速流动的水幕,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在模糊中变得星星点点,放大又缩小。
眼前仿佛又出现那两根左右扫动的雨刮器,陈秉言的身影清晰起来。
其实是看到了点的,后座的人靠在椅背上,身姿既松弛又挺拔,脸隐匿在阴影中,露出的白衬衫上一对袖扣流淌着柔和光泽。
不该是现在这样的,穿着洗不净的单薄背心,皮肤被晒得黑了几个度。
施乐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他的养父母收养了他,他们意外离世后,他就半工半读赚钱,给还在上初中的妹妹提供经济基础。
他对生命中每一场善意都尽可能地回馈。
回馈之余,也会主动为需要的人提供帮助,只希望能有更多的人感受到被托举的力量,从而去助力更多的人。
陈秉言帮助过他,尽管对方当时并不在意,或者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也从未指望得到他的回报。
但是施乐不能忘。
尤其是在陈秉言最需要帮助的现在。
他从脑中调出老王给的陈兵地址,再三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去一趟。
不用提及当年的事情,也不用提及他已知晓其中波折,恐怕陈秉言用假名字也是这个想法,毕竟落差太大,谁会想要昭告天下来看好戏。
只说在工地上看到他,想招来事务所当小助理,提供一份还算轻松,比较体面的工作。
这样就可以了。
不过接下来的一周,施乐都没时间去大石村找人,等到手头的工作处理稳妥时,已是又一个周五的晚上。
七点过后,陈兵已经下工,施乐直接打车去城南那片有名的城中村。
之所以说有名,并不是好名,而是恶名歹名。
早年间,大石村是众所周知的赌博、特殊服务聚集地。因为有很多便宜的短租房,成为很多外来务工人员首要选择的地方。
可也是因为便宜,各项生活设施并不完善,安全保障也不够到位。
城管也好,警察也罢,三天两头就得过去一趟,讲道理也讲不清楚,被骂被打也不能还手,平白无故受一顿气,平复好心情还得再去。
总不能不管。
有时候去得时机正好,端掉几个不法场所,还能笑着离开。
当你在明面上看见一只蟑螂,那么说明暗地里早就泛滥成灾,彻底捕灭是不现实的。
于是这样的情况就这么半好半不好地持续了很多年,人人谈之色变,避之不谈,生怕带坏自家小孩。
近年来随着城市建设的完善,很多背地里的事情没办法继续下去,外来务工人员的素质提高,大石村有了些正常人的人气。
狭窄的楼体间过道也会摆着各种水果蔬菜摊,杂货店便利店也陆陆续续开起来,邻里间不算和睦,但也能见面问句好。
施乐下车后便被路边摘着烂菜叶子的大姨主动问:“帅哥,买菜不?下午刚从大棚里摘了送来的,新鲜得很。”
他看了眼那框叶子都耷拉在框外的油麦菜,没有说话。
大姨注意到他的目光,把油麦菜的箱子往后拉了拉,推了旁边比较起来有点新鲜,但也没那么新鲜的油菜说:“看这个,这个好。”
施乐不忍拒绝,随便拿了几样蔬菜,还挑了点苹果,一并拿去结账。
大姨在称斤,余光瞥着施乐,手下麻利的地操作着打称器,嘴里念叨着:“你就回去吃吧,我这菜都是自家种的,天然无公害,可比超市那些科技与狠活好多了,保管你下次还来买。”
施乐没接茬,问:“您知道丽姐短租房怎么走吗?”
第7章
大姨上下打量他,啧了一声,不带疑问地陈述:“找人啊。”
施乐接过小有分量的蔬果,有些惊讶,但没表现在脸上,举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听说丽姐短租房便宜,来租房住的。”
“得了吧,”大姨又说:“你沿着这条巷子往里走,第二个分叉口右拐,再走个大概两百米就看到了。”
“好的,谢谢您。”
虽是晚上,巷道内并不暗,几乎所有的铺子门口都挂着灯牌,争相显眼。夏季闷热,路边坐满乘凉唠嗑的人,嘻嘻哈哈一片,也不觉得孤寂。
城中村占了城字,但保留更多的还是村,有份高楼大厦间少有的烟火气。
施乐沿着大姨的指路走过去,果真在右拐之后看到了半亮半暗的丽姐短租房灯牌,长方块的铝合金边缘在多年的日晒雨淋中已锈迹斑斑。
门开着,挂着几片发黄的透明门帘片,他撩开进去,门口放着一台风扇,正对着收银台吹着。
收银台后面坐着个妆容精致到有些用力过猛的女人,三十来岁,听到脚步声抬头,带动肌肉记忆换上迎客的笑:“日租还是短租?”
施乐撒了点小谎:“找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