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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玉钦觉得男孩没有他伙伴们形容的那么可怕,反而很喜欢跟这个男孩聊天。
这个男孩总是会很认真的听他讲话,虽然他不会表达,可他从不会走神,也不会打断他,还会用漂亮的眼睛真诚的回应。
小玉钦问男孩叫什么名字,男孩也只是摇头。
他没有名字。
小玉钦想了想,说:“人不能没有名字。”
于是他一时热心,给那个男孩取了个名字,那个字是……玉钦认真回想了一番,那个字是……玄。
他当时正教男孩千字文,里面的第一句便是“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他对那个男孩说:“‘玄’字可用来形容大天,跟‘黄’色同样的尊贵,我给你取个名字叫玄,好不好?我给你取这个字,就是希望你不要自轻,也不要害怕。你一定不会一直困在这,哪怕身处绝境,也不要绝望,世事都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一天,等到那一天,你定可以有一番作为。”
他指着书本上的那个字:“玄,你有名字了。”
那男孩的面容与如今的殷玄逐渐重合在一起,那双漂亮眼睛看向他的样子,跟殷玄小时候如出一辙。
玉钦一下打通了关窍,没错了,殷玄曾暗示过他的,可他当时完全没想到这一层,也没想起那个被困在地笼中的男孩。
那段时间他总记挂着地笼的男孩,时常在上课的时候偷溜出去玩,父亲发现之后把他痛骂了一顿。
他央求父亲去把那男孩救出来,父亲反倒让人把他捆在凳子上狠狠打了一顿,勒令他再不准去后山,还把他关在府中做了十倍的功课。
他当时只以为是父亲气他顶嘴,如今想来……父亲应该知道那男孩是谁。
总之等到他终于又得了机会,再去看那个地笼里的小男孩时,那男孩已经不在地笼了。
他一直以为那男孩死了。
这段回忆对玉钦来说,的确只是他童年时期一段很小的回忆,随着时光的推移,也渐渐的模糊遗忘了。
玉钦没有想到,殷玄默默将他那些话记在了心里。
更没有想到殷玄会对他的话认了真,很长的时间里,殷玄都在想,他不能辜负玉钦给他取的这个名字。
他要做玄天,做天子,做尊贵的,有尊严的人,还要把天底下最珍贵的东西给玉钦,让他也成为这世上最受尊敬,最有尊严的人。
这个朴素的想法曾支撑了殷玄很久很久,直到他坐上皇位,真正将玄色的龙袍穿在身上,成为天之骄子。
虽然如今,他又什么也不是了。
不过现在的殷玄很庆幸,他当时让玉钦离宫,是个正确的决定。
否则,现在玉钦就要跟他一样,在牢狱里受尽酷刑,被殷慎折磨的不人不鬼。
殷玄朝玉钦挤了个笑容出来,轻轻的推了推玉钦的袖子,用口型对他说了个“走”字。
快些走。
这地方很多殷慎的眼线。
他能在死前在见玉钦一面,已经非常满足了,哪怕被殷慎生生的折磨死,他也能含笑死在刑架上。
殷玄有些着急,略用了些力推玉钦,不断用口型说着“快走”。
吕默在门外扣了三下门,提醒玉钦时间到了。
玉钦站起身往牢外去,可殷玄那双眼睛好似千丝万缕的线,纷杂的缠在他心上,越勒越紧,硬拖住了他的脚步,让他再次回头,对上那双湿润的眼眸。
吕默又扣了三下,催着玉钦快些出来。
玉钦狠下心快步离开大狱,吕默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直到离开刑部很远,两人才敢放下警惕。
玉钦将头上的兜帽摘下,阳光刺着他的双眼,让他眼前一阵黑眩,心也跟着绞痛的厉害,像有把刀子剜去了他心上的一块肉。
吕默扶了他一把:“清源。”
“我没事。”
吕默看着玉钦此刻的模样,忽问他:“你是不是……喜欢他了。”
这话他上次就想问了。玉钦对殷玄的感情,绝对超出了君与臣。
玉钦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他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他总觉得自己对殷玄的感情不是喜欢,也没到爱那么深。
可他看到殷玄的眼神,心里却又像让针钻了。
吕默握了握玉钦的肩:“回去休息一会吧,我看你累了。”
玉钦知道以他的力量救不出殷玄,他更不可让吕默做劫狱那种杀头的事。
或许这一面,就是他跟殷玄最后的一面。
玉钦躺在床上,接连几天不是梦到幼年时的殷玄,便是梦到殷玄在牢狱里受尽折磨。
终于,在一个下午,他悬空的心终于死了。
吕默给他传来消息说,殷玄死了,被破席子卷着扔去了乱葬岗。
玉钦心肺像是堵了一口气,半天没有喘息上来,吓得许仕安给他顺了半天。
“清源,你别吓我……”许仕安吓得不轻,“我去给你请个大夫看看。”
“不用。”玉钦拉住他,“我没事了,不用麻烦。你帮我熬一碗梨汤润润肺,好不好?”
“好,你等一会。”
玉钦一个人到屋里坐了会,他屋内好像没什么殷玄的东西,就连那对兔子,他也还给殷玄了。
可他屋里,好像又充满了殷玄的影子,他的这些玩意儿,衣裳,都是抄家的时候,殷玄特地吩咐人留下来,归还给他的。
他的心,他的脑,都无法接受殷玄死了这件事。
殷玄命硬的很,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死了。
玉钦也不知是疯了,还是入了魔障,一个人骑马往乱葬岗疾驰而去。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殷玄死了,他也要把那尸体翻出来看一眼才肯死心。
第53章
许仕安刚拿了两颗梨子的出来,就见玉钦骑马而去。
“清源!你哪儿去!”许仕安喊了他一声,玉钦也不曾回头。
许仕安心思微转,放下梨子跑去了骠骑将军府。
另一边,玉钦一路快马到了乱葬岗。
宫里的死尸大都会扔在这片荒野,任由野狼山虎啃食的残肢破碎。
隔着数百米,浓浓一片尸体腐臭的味道。
玉钦勒住马,嘶鸣声惊起几只啄食腐肉的黑鸦。
一地的腐尸少说有几百具,有些甚至已经腐烂的面目全非,根本认不出哪一个是殷玄。
玉钦踩在腐败的烂肉堆里,用手扒开卷着死人的草席子,认清不是殷玄后,又用席子将死者面容遮蔽。
他不记得自己扒了多少死人的草席,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握在他肩上。
玉钦心里狠狠的跳了一下,猛地回头看过去。
对上的是吕默担忧的神色。
吕默:“你这样一具一具的找,要找到什么时候。”
玉钦眼里的那点惊喜一瞬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