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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时候真的疯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脸颊在被子里微微颤了一下,“但你还在原地,躲到垃圾桶后边,一动不动,好像一点事也没有。”
“我问你,有没有找我们。你说没有。问你哭没哭,你说不记得。”
“你一直说你没事,你也不怕……后来回家我们带你去做了检查。医生给出了一个词,我记到现在。”
创伤性解离反应。
竟然真的被齐天蒙对了。
医生解释,就是短暂性记忆屏蔽。表现为选择性记忆缺失和应激闪退。在没有实质脑损伤的前提下,这种反应多见于儿童期经历情绪或环境巨大压力的孩子。
“不严重,但很典型。人太小又太聪明,就容易提前学会不去记。医生那样说,我一下就全想起来了。”
“想起来什么?”
“想起我们去超市,你一路都不说话。我给你买你爱吃的饼干,回头发现你已经站在冷冻柜前发呆好久了。你幼儿园时候,老师说你中午总忘了拿小被子。我问你为什么不记得带,你说你以为小被子会自己跑过来。”
“我自己都没印象了。”游辞意外地说道,他心里其实很震动,没想到母亲记得这样多他童年的细节。
“你一年级写作文,说家里就我和你,是两口人。开完家长会,我问你为什么没写爸爸,你说忘了写。”
“好吧。”游辞不知道还能怎样回应。
“有次我和你爸吵得太凶,东西摔了一地。你坐在阳台上,我喊你吃饭,喊了三遍,你都没反应。我气得想打你,可你一回头,眼睛都是空的。”
游辞没说话。
“我那时候,总以为你再长大点就好了。谁小时候没点毛病呢?粗心、迷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但那天在医院,医生告诉我你的情况。我才发现,你不是真的忘了带被子,不是真的忘了写爸爸的名字,也不是不想吃饭……”
“我们一直不离婚,就是怕你没个完整的家。可那个晚上,看你一个人坐在检查室的灯下,那么小。”
“回去以后,就和你爸爸聊。他也哭了,最后我们什么条件都妥协了,离婚。”
听完那些话,游辞沉默很久,最后有些艰难地承认:
“我也是后来才发现,我有点问题。”
妈妈看着他,游辞垂眼:“有时候是别人提起我小时候的事,我才忽然意识到——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不是一件两件,是一整段时间都空的。”
他仰起头,慢慢道:“包括你每次提闻哥哥,我都没印象,不知道你为什么老夸他。”
妈妈脱口而出:“夸他还不是因为你!”
游辞:“我?”
“你每次去找他玩,整个人都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你平时不爱说话,叫吃饭都要叫好几次。但去他家住,每天鞋都没换就一头冲进厨房,叽里咕噜说他带你看的那些动画片,吃了什么特别好吃的糖。”
“啊?”
“眼睛都在发光。”
“……有这个可能。”
“后来咱们回家了,有个事你一直说,好像是他帮你抢了个遥控器,整一个学期你都边吃饭边夸,说闻哥哥像超人一样。”
“妈。”游辞突然打断。
“嗯?”
“不是老说我背弯,”他侧身,“现在看看,直不直?”
母亲费劲地撑起身,眯眼看去。
下一秒,游辞忽然弯腰,整个人朝她抱了上去。
母亲一愣,嗓音都有些炸:“干嘛!多大了还——”
话没说完,游辞已经把脸埋在她肩头,很轻地搂住她。
病房很静,窗帘漏进一线白光,妈妈僵了好几秒,最终还是抬起一只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两下。
“怪不得老说我背不直,你自己都快成一张纸了。”
“净说些不中听的。”
“硌死我了。”
“什么孝顺话!”妈妈也笑。
病房的床太窄,她在这里,就像从褶皱里滑出来的一页纸。
他拥抱着这张薄纸,被压了太久的心事全写在里面,折叠、撑开,又重新收起。
也就是这一刻,他忽然想,如果那天就鼓起勇气打开这张纸,她或许就不会皱成现在这个模样。
第97章 安全感
闻岸潮听了以后说:“现在知道了也挺好,不算遗憾。”
游辞问他:“你有遗憾吗?”
闻岸潮以为他话里有话:“你指什么?”
“跟爸妈。”
“没有。”于是答得很利索。
游辞不信:“你爸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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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岸潮竟说:“就是他被判死刑,我也不会有遗憾。”
游辞很震惊:“……你恨他?”
闻岸潮:“不恨。”
游辞:“但是我和我妈,以前也是你这种想法,后来……”
“你对她还有期待,”闻岸潮打断道,“我早就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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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也不想要吗?哪怕一次?”
“想过。后来也习惯了。我爸很忙,要是我有事,他多半第一反应是让我别惹事。”
“我妈也说过这话。”游辞喃喃。
“你有没有发现,”闻岸潮说,“很多人平时对爸妈爱搭不理,等人死了就哭天抢地,说后悔,说早知道会多陪陪——但要真有机会回去,他们最多前几天好脸相迎,过不了一周,就又烦了,又吵了。”
游辞闷声说:“可能确实这样……”
闻岸潮说:“父母是你最早接触的亲密关系,也会是你最先背离的对象。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靠背离和断裂推进的。一代人往前走,必然会和上一代分岔。”
游辞不知道怎么接了。
由于是通话而非视频,闻岸潮没有看见他的表情,继续说:“观念、语言、欲望,都不会传承,最多留下个姓。”
游辞好久才说:“我看你是根本不需要感情了。”
闻岸潮笑笑,说他:“怎么理解的?我跟我爸关系不好,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是我已经不需要那个角色了。”
游辞:“……我不信你都没怪过他。”
闻岸潮:“也谈不上不怪,其实就是场失败的合伙。在我需要的时候,他没做好父亲这个角色。现在我都这么大了,还要那些做什么?”
游辞又哑口了。
闻岸潮等了等,柔声问他:“这回真困了,是不是?”
游辞突然说:“那我们合伙失败了怎么办?”
闻岸潮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把那句话延伸到这里,紧接着笑道:“你这理解,一向是硬套题干。”
游辞却不肯含糊过去,语气慢慢低下去:“我说真的。”
闻岸潮说:“不是。”
没得到回应,他又道:“游辞?”
双方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