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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跟随着幽幽的月光,突兀地找上了他。

衣楼主身披赤红狐裘,按着眉心,看向面前踏水而来,剑锋斜指水面的剑仙。

他确实变了。

倘若过去的裴剑仙,潇洒脱俗,快意纵横,是温暖而不灼人的太阳。

这时的他,虽然依旧光明耀目,但太阳之下亦有了阴影。

第67章 再世相逢

剑仙从晦暗光影里走来, 衣袍飘逸如风,剑上倒映淋漓如雪的月色。

他那清隽脱俗的面庞上,却再无昔日笑容。

或许一千次梦回里, 他会后悔昔年不知天高地厚;

一万次惊醒后,他触碰到渐冷的薄衾, 衣襟浸透,回望时孑然一身。

惊鸿一瞥的心悸, 在记忆里不断描摹, 美化着从未发生、却有着无尽可能的未来。

少年明明答应了他。等到除鬼之后, 会跟他一起去看大千世界。

初见的朦胧心动,短暂三日的相处, 与少年飘零如雪,又瞬息流星的死亡。

花非花,雾非雾。

生与死都太仓促。

戛然而止的一切, 却构成剑仙永难忘怀的惊心动魄。

如果他还活着, 与他朝夕相伴,那份朦胧如薄雾的好感,会不会再恣意生长、开花结果?

剑仙不知道, 他只是在余温里颤抖抬起手掌,抚住脸庞,却是满手腥热。

鲜血依旧在无数次梦回时,凛冽地溅满他的侧脸,连鼻翼间都充斥血腥气。

想救而救不得。

他被痛悔和愧疚填满心脏,浑浑噩噩许久,甚至杳然于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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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剑仙选择将浮名与浪迹抛在身后,回山闭关, 一心打磨他的剑。

他不断回顾那一夜的战斗,在复盘中寻找着每一个做错的细节,勘误还不纯熟的剑招。

“如果当初出这一式就好了。”

“如果注意到后方的空挡,结果会不会有所改变?”

他反复锤炼剑心,睁眼闭眼皆是剑,山中无时岁,他竟不知消磨。

修炼几近疯狂时,他甚至一度走火入魔。

只因为得到了一个血的教训。

半吊子的觉悟荒唐可笑,自命不凡的剑法百无一用。

自诩同辈之中无敌手,生死之战却没有侥幸。

唯有把剑磨到极致,真正做到天下无敌,命运才不会从他手中夺走想要守护的人。

可是,少年却已经死了。

或许他会转世重生,也会抛却前世的身份记忆与姓名,不再是他遇到的那个顾盼神飞的少年。

六十年一甲子,重新出山的剑仙站在断桥河岸的舟头上,在船夫摇橹,乌篷船穿过拱桥的那一刻。

匆匆一瞥,他看见了熟悉的红衣青年打着伞从桥上过,檀木乌发,侧颜静美,一如当年。

行动快于思考,剑仙当即拂袖,径直从船上飞至桥头,再回望时,那个身影却消失在茫茫人海。

“错觉么?”他有些孤寂地站在桥上,双袖飘拂,禁步轻响,青色衣衫被风雨微微浸湿。

有行人见他背负长剑,展现出仙君的卓然风度,倒头跪拜,口称仙人。

剑仙却浑然不知,自顾自地望向江南烟雨中,眼眸泛出怅然,“还是说,只是相似而已。”

或许是命运的玩弄。

他后来又数度见到过相似的影子,宛如记忆的虚影,隐约切合着他的遗憾与不甘,又将他失落在茫茫人海中。

他甚至一度认为,这是心魔。

他苦笑,觉得自己多半是魔怔了,“只有短短三日的相处,与未尽一字的终别,实在太短。”

“就算当初有些许朦胧好感,但这些年过去,是非对错,也都了然无痕,再无意义了。”

“难道,仅凭回忆的勾勒,就真能这样矢志不渝地爱上一个人不成?”

剑仙半晌释然。

多半是因为他死的太仓促,对年少轻狂的他造成了很大的冲击。

他痛悔无法救下少年,更像是在厌恶当年的轻狂与幼稚。

那个浪迹江湖的剑仙,终于意识到世事并非尽由他意,命运也并非一帆风顺。

往后的岁月里,他都在不断美化这段回忆。或许,事实也与他的念想相去甚远了吧。

或许等到他足够强时,心魔就不再是心魔了。

这样的认知,一直持续到剑仙隐没在讨伐百鬼的人群里,看见冥楼现世的那一刻。

梦中楼上月下,红衣楼主掀起新一轮血雨腥风。

剑仙听见众人用痛恨的语调,呼喊着他的名字:“冥楼楼主,衣绛雪。”

他背负长剑,身形孑然,眼瞳中却倒映一轮孤月,从危楼冉冉升起。

六十年,记忆反噬而来。

剑仙踏着月色而来,成为百鬼夜宴的不速之客。

他心有澎湃汹涌,或是苦涩,或是愤懑。

却在真正堵住了新任冥楼楼主时,满腹质问的言语,竟蓦然堵在咽喉。

从何说起?

不知所起。

衣绛雪的眼睫仓促一低,似有几分心虚。继而见到剑仙深邃的眼,又胆气壮了,转身直面他。

他掀起眼帘,将落在狐裘上的长发拨过,轻笑道:“剑仙此来,是为质问我,还是为杀我?”

沉默不答。

唯有剑仙泛着波的双眸瞬息蕴出情意。

粲然的情丝实难掩藏,他或许太专注了,竟一时没能发觉。

直到衣绛雪瞧着他,似乎察觉什么。

他才仓皇移开双眸,沉声道:“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

“我倒不知晓,我欠着您什么了。”衣绛雪收拾起表情,微微漾起一个婉转的笑,“我与君的缘分,似乎也就是六十年前的匆匆一面罢了。”

“您想得到怎样的答案呢?”

剑仙又沉默了。

他心中或有百转千折,却无法说他一字不好。

衣绛雪以性命救他一命,无论他是谁、为了什么、处于何种立场,那都是实打实的救命之恩。

他难道能恩将仇报不成?

至于那些午夜梦回时的悔恨,描摹百遍的回忆,不能言明的心事。

细细数来,不过是他的自作多情。

是剑仙生出妄念,生出多情之思,说到底,却与逝者无关。

“我只想问,衣楼主,可曾骗我?”

但剑仙并不愿将剑移开他的颈项,好似他若松手片刻,衣绛雪就会如泡沫消逝在面前,徒留未解的谜团。

身上藏着无数秘密的人,是那样玄之又玄。

令人着迷的挑战。

似乎感觉到他的剑已乱,正如他的难言心事。

衣绛雪抬手,苍白纤细的指尖轻抚过他的剑锋,好似抚摸剑修的脊梁。

惊鸿点水,一触即离,指尖却蕴着火种。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当容颜美至最幽厉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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