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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那一丝火光。

脚下一滑,踩中了压实的冰面,整个人往后一仰,摔将下去。

坡陡雪滑,借着积雪的力,叽里咕噜滚出十多尺远。

满鱼脖子疼背疼,小心翼翼倚着那棵救了他的树,缓缓坐起身,检查自己的骨头摔断了没有。

一束火光越来越近,有人呼喊:“谁在那里?”

满鱼不知对方来历,一时不敢作声,静静观望了片刻。

光亮逼近,依稀瞧见对方背着背篓,腰间挎着斧头,应当是个樵夫。

“哎呀,真有个人。”

不只是一个樵夫,是一对父子。

儿子不过十三四岁,大呼小叫道:“爹,他好像摔伤了!”

满鱼忙摆手,说:“没什么事,摔了一跤而已,还能走路。”

他扶着树身勉强站起身,颇为不好意思地开口了,“大哥,你是住在山上吗?”

樵夫答道:“往上看,有火光的那里,就是我家。”

他从未开口向人借宿,总觉得这是十分麻烦对方的事情,一时有些嗫嚅。

樵夫倒是先开口了,“这么晚了,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夜深了,会有狼。”

“有狼?”

小孩接话道:“当然了!我们夜里都要点着火把,否则狼还会进家里来呢!”

满鱼哪里见过这种事情,四处张望了一圈。

“哎呀,现在没有。”樵夫看着他,说,“你要是不找个地方过夜,不让狼叼走,也让冻死了。”

满鱼说:“我正想问问大哥,能不能去你那里借宿一晚,实在是麻烦你,我可以……”

他忙往身上翻找,翻出自己的钱袋,说道:“我也没什么钱,但是请大哥喝酒的钱还是有的。”

樵夫哈哈大笑,一招手,说:“我时常在这里碰到过路人,这不算什么。快走吧,回去暖和暖和。”

他们的住处很小,樵夫把儿子叫过来和自己同睡,说:“你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要是不嫌弃,就睡我儿子的床上吧。”

“不敢不敢,我哪里是什么大户人家。”满鱼连连道谢。

樵夫打量他一番,说:“穿着是一般,但是神气是掩不住的。”

满鱼一笑,说:“哪有什么神气,一路摔滚下来,差点没气。”

樵夫大笑不止,邀他过来一同吃饭。

墙上挂着弓箭,他不仅是个樵夫,还是个猎户。

满鱼第一次吃到野菜炖萝卜汤,竟然觉得比烤兔肉更对他的胃口。

或许是太冷,喝些热汤让他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樵夫的儿子早早就睡觉去了,他又拉着满鱼喝酒。

喝酒实在误事,他身上的盘缠已经所剩无几,不能再耽误。

满鱼推说喝不下,就要去睡下。

樵夫也不再强求,说:“这里已经很长时间没人来,今天倒是稀奇,上午碰见一个,下午又碰见一个。”

满鱼应和道:“那他的脚程比我快,我还得靠大哥收留一晚。”

樵夫说道:“住在这里的猎户倒是有几家,他比你爬得快,也得找地方睡觉啊。”

今天爬了太多山坡,满鱼困倦得厉害,说着话就要困倒,樵夫在眼前晃出了重影。

樵夫说:“年纪轻轻的,睡得倒快。”

满鱼支撑着回到床上,转瞬就不省人事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一觉能睡得这样沉,醒来时茅草屋顶透进一束束阳光,雪光印着日光,晃得人眼疼。

樵夫父子不知去向,满鱼环顾一圈不见人影,仰头一看,恐怕将近晌午了。

实在不敢耽搁,忙去拿荷包,准备留些银钱,以作谢礼。

他浑身上下摸了一圈,又在屋里屋外寻了一遍,这才知道大事不好——荷包让人摸去了。

满鱼的后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万分惊恐之下往胸口一摸——他戴了十几年的挂坠也不知所踪。

真真的身无长物了,他愣怔地在门前站了好一会儿,猛地返回屋内。

搜寻一圈,终于看见灶台旁散落的白色药粉。

“这可怎么办……”

银钱全失,就算他靠一双腿走回去,难不成还能两三个月不吃不喝?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满鱼坐在门前,一遍遍摸自己挂荷包的地方。

他的丢了,满燕的还在,到时候怎么办呢,他们那是一对的,做这对荷包的绣娘年纪很大了,去年就去世了。

更何况,他遗失的木头挂坠好不容易寻回来,这下又丢了。

他还说要带到天涯海角去,这下好了,没到天涯海角呢,东西都丢了个精光。

他死坐在这对强盗父子门前不走,手中握着屋后搜寻来的一根木棍,只等着和他们大斗一场。

等了大半天,终于瞧见不远处出现一道人影。

满鱼噌地站起身,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一路飞跑上前。

对方只看见一个人,举着木棍,凶神恶煞地杀过来。

这人吓得啊啊乱叫个不停,扑通一下跪下了,哀声道:“好汉饶命!我没有钱啊!我……我刚打的兔子,给你!都给你!”

满鱼惊慌下忙后退两步,踩到碎石,一个仰摔。

跪着的人站起身就要跑,满鱼呼喊道:“我不是劫道的!我被劫了!别跑啊,那户人家你认不认得!”

跑动的身影停下来,半信半疑地说:“那家人?早就被强盗杀死了!你……你要是真被劫了,还得感谢人家,只是抢了你的钱,没杀你呢!”

这人说完,拎着他的兔子,非常迅速地跑远了。

满鱼重重躺回去,长叹一声,“还不如杀了我呢。”

药还要采,他继续向上攀爬,将木棍当成拐杖,借了些力。

昨晚让人劫了个干净,好歹没在山上冻死,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爬了好半天,隐隐看见山顶,积雪在夕阳的余晖下闪闪发光。

满鱼瞥见石块下有什么东西散发着盈盈白光,鬼使神差地靠近了。

此处坡陡,他爬得吃力,脚下踩蹬处也十分湿滑,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才能勉强维持身形。

一阵清新的香气扑面而来,满鱼一愣,忙向上攀爬。

吃力地扒开雪层,一株其貌不扬的草映入眼帘。

这两日的晦气在看见草上绽放的一朵小小紫色花朵时,霎时一扫而空。

满鱼小心翼翼地将药装入布袋,贴身放着。

他趴在雪坡上歇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始担忧,自己还有没有命将这株奇特的草药带回临安。

夕阳的光辉渐渐弱去,满鱼又瞥见那盈盈的白光。

石块沉重,他只能瞥见一角。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犟劲,非要掀开石块不可。

费了好一番力气,光滑冰凉的石头终于握在了手中。

满鱼看了又看,却一愣,心说: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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