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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她虽没有像待正常人那样客气地待见傻子,却也并不对傻子横眉冷对。

尽管如此,傻子并不在意。他察觉不出霍芬敏偶尔的嫌弃和日渐疏离的态度。他只管来找常舟俞。他时而偷偷碰一下常舟俞的衣角,哪回幸运了,甚至会蹭到常舟俞的手背。趁常舟俞还未发现,傻子就会及时收回手。

两人的手都很凉,常舟俞的手却比傻子的手柔润得多。那飞快地一下不足以使傻子切实地感受到常舟俞的肌肤,傻子只觉得自己像摸了一下润泽的白色肥皂。瞧上去干硬,遇到水,便湿绵绵地长出泡来的肥皂。

夜晚入睡前,傻子会用那只触碰到了常舟俞的手,探到身下,悉悉索索地弄起来。傻子才尝试着给自己弄这些。他不感到羞耻,只觉得又舒服又愉悦。

头几回,没弄多少下,傻子就会梗着脊背,呼吸混乱地喷出来。后来,傻子弄的时间越来越长。唯一不变的是,在最后那几秒时,他总是脑子虚蒙蒙的。他总会满额头的汗,喘着的气总像跑去见常舟俞时喘出来的呼吸那样急切。他像是见到常舟俞对他笑,又像是没见到。

随着傻子来找常舟俞的频率越来越高,邻里之间,关于这两位的话题逐渐多了起来。

街坊们自不会在霍芬敏面前多舌,只私下几人小聚在某一家,边磕瓜子,边议论废品站的大傻子和巷子里那个孤僻男人的关系。早在夏夜,他们就曾见过青年男人进巷子那人的屋里,后来,又不知从哪个人口中先说出的,似乎那人是个“卖”的。有的人说,傻子是去嫖那人的,兴许那人还给大傻子破了处男身,大傻子不懂脸面,开了荤,得了趣,自然天天往那屋里跑。有的人说,是那人骗大傻子玩,叫傻子给他送这送那的,当个傻差使。还有的人说,大傻子看起来又高又壮,虽然脑子不好用,下头那东西说不定好用,屋里那人平时伺候的客人不行,遇到了大傻子,于是食髓知味了。他们各有各的推测,谁说的最像真的呢?没人在乎。他们可不在乎这谈资的真假。

不过那人的母亲又是怎么回事?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卖的”,怎么一点儿都不恼怒的样子?

这一个个的话题层出不穷地从各自枯燥的家长里短跳出来,在这个还没城市化的小镇里,变成了格外新奇的事件。事件的主人公,一个是古怪不见人的年轻男人,一个是智力有问题的大傻子,他们可以尽情地谈,谁也不怕谁会去挑拨告密。于是他们谈得越来越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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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后的清晨,隔壁巷子里嘈闹的婴儿啼哭声将常舟俞吵醒。

今天是除夕。所有人家都隐约热闹起来了。即便常舟俞没有真切地听见家家户户欢聚在一起的谈话声,但从静谧祥和的空气里,是能嗅出一些无声的热闹的。

他翻身下床,洗漱过后,去角落里推挤着的一大推年货里翻找出几颗花生酥心糖。小时候,他吃糖总吃得吝啬,含在嘴里,化成一小坨才嚼了咽下去,如今,糖刚入嘴,就被常舟俞叽叽咔咔地一通嚼,抿干甜意后就进了肚子。常舟俞吃完糖,又想去翻饼干,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快九点了。他想着,妈妈快要买菜回来了,到时吃早饭,他得收着点,不能再吃了。他拿纸巾擦干净手,而后烧一壶水,泡了几粒枸杞进去。

十点的时候,霍芬敏还没回来。昨天晚上睡觉时,霍芬敏嘱咐过他,除夕早上兴许不少人去买菜,她得早点出门,如果她没能趁早回家,他就自己先吃点年货,当早餐。思及此,常舟俞挑了几块夹心面包,吃了。

十二点的时候,霍芬敏还没回来。常舟俞想着,或许是菜市场买菜的人太多了,或许是今天那些卖菜的人犯懒了,直至中午才开铺,所以妈妈才回得迟了。他翻找出自己那台老式按键式手机,开始玩手机上自带的贪吃蛇游戏。小蛇不断吃着小黑点,变成一条大蛇,最后笨重地一头撞死在围栏上。

下午三点的时候,常舟俞收起那个通讯录里没有电话号码的破手机。他喝完了那壶枸杞水,还没有饿意。他霍地一下躺到床上,双目空空地望着泛黄的天花板。他偏头瞧见那台放置在角落的做煎饼果子的机器。机器上还有霍芬敏没卖出去的几块薄脆。他想起,昨天他妈妈说,除夕晚上把那几片薄脆炸了,当零食。他们一边看春晚,一边吃。

下午五点的时候,常舟俞从床上慢慢地坐起来。他踱步到木桌前,面色平静地拉开了抽屉。他看见,抽屉里,原先放了一沓钱的地方,现在变成了空荡一隅,什么都不剩了。那里一分不值,一分不落。

如果垫在抽屉里的灰黄色的报纸也算物件的话,那么抽屉里,只剩下了报纸。

常舟俞捏着抽屉柜上那个圆圆的把,低着头。

在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要去看什么。是那架被遗弃的安静的煎饼果子机,是那些他爱吃的各式各样的年货,还是那台已经能够调出频道播放春晚的电视。

他看见报纸上忽然多了两滴水渍。而后出现了第三滴、第四滴。

常舟俞没有徒劳地去抹干自己的脸。他沉默地垂眼盯着那块被水渍洇晕出痕迹的报纸。他怀疑,那上头,是不是还有他上次留下的眼泪。

第17章

除夕夜。这回,不再只是空气里有彰彰热闹的意味了。常舟俞清晰地听见邻居家里传来的阵阵笑声。平常那户人家多是安静,想必是在除夕这天,一大家子才有空闲全聚在了一张餐桌上。常舟俞按开电视,将饼干袋撕出一条缝。眼下还没到春晚播出的时间,他随意调换栏目,眼神落在不断变换的屏幕上。

屋门发出“叩叩”两声。常舟俞蓦地停住了自己正捏着饼干往嘴里塞的手。他愣了一下,惶然地瞥了眼抽屉。他有些恍惚地放下饼干,给来人开了门。

屋外的陈强走进来。常舟俞的眼神渐渐变得像原来那样沉翳。

陈强说:“等着看春晚呢?”

“嗯。”

“换电视了?”

“换了。”

“是霍芬敏给换的吧。看起来是二手的。”陈强的语调随意,“不过,似乎她不能跟你一起看春晚了。”

常舟俞没有接陈强的话。他眼前忽然迸出一个让他眩晕的景象:他冲进厨房,抽出砧板旁的刀,径直朝陈强走去。陈强根本来不及反抗。他一刀又一刀,用尽全身的力气,挥动手中的刀,把陈强砍得血肉模糊,而后他反手割断自己的喉咙。

短暂的眩晕过后,他回到现实。

陈强说:“我听说霍芬敏又走了。”

常舟俞说:“是。”

陈强正打量常舟俞。突然,他走近常舟俞,用大拇指揩了一下常舟俞的眼皮,低声问:“哭了?”

常舟俞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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