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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十七岁那年,花朝节上少年递给他灯笼,说自己许了个愿。

他问少年许的什么?

少年忽而看着他,看了许久,眼底爱意分明都压不住了,还只是说了句,

“愿先生,时时平安,世世平安。”

恍然一瞬,梦回当年,纪宁竟不禁眼眶一热。

他知道这一句“平安”,历经两世,是萧元君对他最大的期望,或许也是唯一的期望。

新春的烟火接近尾声,纪宁压下心中动容,“陛下早些回宫罢。”

他转身,手腕却被拉住。

萧元君握着他的手,眸色忐忑,“我,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纪宁呼吸一窒。

萧元君道:“第二批刺客不是北狄的人,是我,是我自己的安排。”

纪宁合眸,庆幸地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萧元君要坦白自己亦是重生归来。

他问:“既然选择隐瞒,为何现在又要坦白?”

萧元君眼睑微红,他低下头,“因为我知道瞒不住你,更因为想告诉你,我始终和你站在一起。”

纪宁指尖抖了抖,又是一阵诧异。

萧元君道:“安排这一切就是想让林嚯入宫,他无家世背景,可以完全为我们所用,加之有他做先例,对推行新法更有利。”

纪宁同意林嚯进宫,确实也是因为这一点。

只是,萧元君说自己始终和他站在一起,他不明白,前世萧元君对他的变法,明明并不算支持,

大抵想到了同样的事,萧元君自顾自道:“我几次否决你的变法,不是觉得你不对,而是认为方法不行。你过于心急,百官世家不会同意,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愿听取,我……”

他停顿一息,将困扰自己两世的问题问出了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始终难当重任?不值得信任?”

否则为什么从不听听他的意见?

从前每一次争执,萧元君问的最多的就是为什么不信他?

纪宁不是不信,而是觉得……

“我只是。”他如鲠在喉,迟迟答不出话。

其实,萧元君不需要他的什么答案,曾经数年的等待中,他早就自己得出了答案。

他问纪宁,“还记得登基大典前,你问我要当一个什么样的帝王时,我如何回答的吗?”

纪宁缄默不语。

“我答,”萧元君替他说道:“不求名垂青史,无惧罪在今朝。”

这亦是昔年他求学时,纪宁授于他的第一课。

不求名垂青史,无惧罪在今朝。

说来容易,做起来何其难。纪宁不忍道:“这条路很难。”

是很难,但并不是没人做到过。

萧元君握牢他的手,带着一如从前的恳切,“你信我,好吗?”

无数次,萧元君恳求自己相信他的场景浮现眼前。纪宁不由地想,他总该回答一次吧?

于是,他转身对上萧元君的目光,回答了他的无数次提问。

“我从来都是信你的。”

从来。

第40章 前世(四)

(前世)

元年末,右相纪宁首次于朝堂之上提出变法主张,遭百官否决,萧元君一句“再议”,便将此事搁置。

新法虽未通过,可提出新法的纪宁还是成了众矢之的,惹得百官忌惮。

变法的风声传至民间,不同于朝臣们的激烈反对,民间凡是向往功名的读书人皆大喜过望。

次年开春,于云顶山瀑布旁,一年一次的民间文人茶会,“春宴”如期举行。

因听闻天子有变法之心,这一年赴宴的文人墨客比以往多了一倍。

宴会上,文人们散坐山石流水间。

当场文人多是布衣出身,无家世背景,又入仕无门,只能借助每年一次的茶会,与志同道合者交流切磋。

而这一年,他们大谈特谈的不再是诗文,而是“新法当立”之必然。

“我等谁不是寒窗数载?谁不想以身报国?如今苍天有眼,圣上清明,终于让我等看到一线希望!”

“幸哉喜哉,真真是苦门侯贵胄久矣!而今上至朝臣,下至县长,凡为官者有几人是有实才的?谁不是有个为官的爹,就是有个有钱的氏族。为官者不作为,长此以往,国家何以安定?”

“想我曾入衙门当值,那府衙中的大人年有四十,却连文书都写不来。一打听,他原是有个做京官的叔叔,才谋得了职位!”

“还有去年处斩的侯贺,大家都知道他作恶多端,可多年来无人敢管,就因他爹是大将军!我看,新法不止当立!还要速速立起来!”

“新法当立,我等亦有鸿鹄之志!”

一呼百应,众人纷纷振臂高呼。

就在众人嚷得火热时,一道清冷戏谑的声音自林中传出,“尔等吵得再热火朝天,新法也立不起来。”

这一语如同一瓢冷水,浇灭了众人高涨的志气,大伙循声看去,一穿着灰锦绣袍的男子阔步走出。那男子穿得虽素,却面容姣好,举手投足皆是贵气。

有胆子大的文人上前质问:“你是谁?为什么如此出言不逊?”

男子抬眸,深黑的瞳孔散着一丝冷意,“我就是你们口中的门侯贵胄,当朝右相,纪宁。”

当朝,右相?!

一瞬间,在场众人均噤若寒蝉,不敢吱声。

纪宁扫视一圈,笑道:“尔等一介平民,连见到我都不敢吭声,怎敢说自己是鸿鹄,有鸿鹄之志?”

文人最重气节,哪里受得了如此轻视。

一人站出来道:“我等是敬重大人,而非软弱。倒是大人,出言讥讽,当真有失风度。”

纪宁挑衅道:“我讥讽你们,你们能奈我何?我是官,你们是民,我要你们死,动动指头就行。成日在这里喊些无用的口号,除了废些力气,一无是处。” 网?址?发?B?u?页?ī?????????n????0????????????

“岂有此理!”人群中有人冲出来,指着纪宁道:“休要小瞧我们!我等要是有机会,早就入仕为官!也不必受你揶揄!”

“入仕为官,下辈子罢。”纪宁傲睨一眼那人,言辞近乎猖獗,“布衣岂有种乎?”

撂下一语,他便转身离去。

而他的一句“布衣岂有种乎”,一传十,十传百,一夜之间引出了一场轩然大波。

隔日,京都文人纷纷写诗做赋,不止谴责纪宁狂妄无度,更是求告圣上,激烈要求确立新法。

再一日,“布衣岂有种乎”传遍启国各地,全国文人怒而提笔,用尽激烈的言辞抨击纪宁,亦纷纷上书请求变法。

肉糜赋,亡国诗……数不尽的民间笔墨爆发。

风波维系到第五日,作为风波中心的纪宁在朝堂上被问责,他并未替自己开脱,反而拿出收集到的请愿书以及文人笔墨呈给萧元君,二次提出变法。

他道:“当下民众对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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