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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朋友,在盛世传媒任职,他们职场欺凌挺严重的,如果不麻烦的话,我想拜托你去帮一下她。”

陆鹤南挑了挑眉,对于梁眷的这个请求颇感意外。

“你不是最讨厌靠身份压人的这一套吗?”

“讨厌归讨厌,但现在这个职场就是这套规则。我不用这套规则去欺负别人,用它来自保,保护身边的朋友还不行吗?”

“更何况……”梁眷垂着眼,欲言又止。

“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我也是吃到这个规则红利的人,不是吗?”梁眷抿唇笑了笑,玩笑的口吻里带着有些许释然,“你不就借着身份施压,让那些狗仔不敢乱写乱拍我吗?”

陆鹤南屏住呼吸,小心打量着梁眷的脸色,轻声问:“你生气了?”

“怎么会?”梁眷睁大眼睛,笑容真心实意,“没有他们整日跟着我,我连呼吸都自由了许多!”

她早已过了二十岁,不再是那个仅凭着一腔孤勇就敢乱撞南墙,认为这个世界是非黑即白的小姑娘了。

过去她清高,现在依旧。只不过是磨平了些许棱角,接受了某种已经平衡的世俗,但瑕不掩瑜,她只是更会保护自己的了而已。

梁眷垂眸盯着屏幕上疲惫又落拓的男人,看得入了神。

她声音轻柔,忘记呼吸:“你帮了我很多。”

“没有,就这一件事。”陆鹤南掩住唇,轻咳了两声,哑着嗓子安抚梁眷。

“而且这件事说到底,我也是在满足我自己的私欲,是我不想让他们拍到你,是我不想让别人看见你私下里的样子。”

是占有欲在心底作祟,让他不愿看到这瓣本该飘落在他掌心的雪花,飘落在别人的肩头。

“还有别的。”下巴贴在膝头上,梁眷举着手机轻轻呢喃,“五年前,我拍《适逢其会》走投无路的时候,是你让镜齐带着资金来帮我的吧?”

陆鹤南无奈地笑了笑,没否认。

“吃些苦没什么的,大家都在吃苦,吃苦才能学到东西。”梁眷忍着眼眶的酸涩,强行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与陆鹤南语重心长地讲道理。

“我知道。”陆鹤南长叹一口气,已经黯淡下去的一双眼唯有望向梁眷时,才闪烁出几分细碎的光。

可我不管别人,只在意你。

他错开眼,难为情地笑了笑,低声说——

“我希望你吃点苦头,却又害怕你吃苦。”

爱来爱去,不过就是三个字——舍不得。

梁眷心尖一颤,将屏幕扣转在手心,镜头被遮盖住的刹那,她才任由夺眶而出的泪悉数沾染在裤子上,洇湿一片。

她好想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屏幕上的通话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分钟,这是这个月以来破天荒的头一次。

梁眷不舍得挂断电话,只让钟表指针在对望中一圈圈旋转。

又静了几秒,在陆鹤南主动提及挂断电话前,梁眷鼓起勇气抢先开口。

“下个月的二十九号,也就是我过生日那天,你会来北城陪我吗?”

她问得怯生生的,好像自己的提议非常荒诞无理;日期又说得那么具体,好像陆鹤南会在焦头烂额的工作间,将这件事忘记。

陆鹤南愣了一下,强逼着自己对梁眷眼里的期盼视而不见。他垂下目光,颤抖的指尖从书案上抽出密密麻麻的行程表,装模作样地扫了几眼,眉眼处尽是抱歉与惋惜。

“我应该赶不回去了,那个时候应该还在德国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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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眷没撒娇,也没愤怒,似是早有所料,只乖乖地点头,毫无怨言却也了无生气地接受着这一切。

电话挂断,陆鹤南从沙发上起身,面无表情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面前摆着笔和纸,用以记录通话全过程的钟霁。

“你今天的通话时长,比治疗方案里的规定时间,多了三分钟。”钟霁垂着眼扫了一下计时器上的时间,没注意到陆鹤南颓败的神情。

患有心理疾病的人,是否也丧失了保护自身隐私的权利?

陆鹤南闭上眼,再次从灵魂深处感受到自己对自己深深的厌恶。

那种活够了的想法,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浮现在他的心底了,他遏制不住,也忽略不掉。

但他还不能就这样结束,太匆忙,太草率了。

他要撑到冬天,撑到有烟花盛大绽放、有玫瑰花香四溢,有白雪覆落满头的冬天。

撑到梁眷二十八岁的那年冬天。

第169章 雪落

据北城气象局预测, 十一月二十九日当天,北城市内全域会在晚间迎来一场大规模降雪。一时之间,各大手机通讯运营商纷纷发送公益短信, 提醒市民外出欣赏雪景之际,多添衣物,小心路面湿滑,注意人身安全。

梁眷进组已经整整一个月, 从秋末到冬初,生活已经在工作的带动下有了些人间烟火气。

因为《秋去春来》是上面极其看重的献礼片, 为了保证质量, 所有的制作班底都是统一配置,轻易不许更换。其他单元的导演仗着自己二三十年来在圈内积累下的地位与成就,适度拿乔摆谱,在开机前,大张旗鼓地带了一批自己用得惯的人进组。

梁眷作为晚辈,在各位老油条面前只能低调行事,生怕落人口实。所以进组当天, 身边只跟了执行经纪佟昕然, 负责除电影拍摄之外的其他工作。

好在尽心竭力地度过与演员、制作组的磨合期后, 后续的拍摄过程也渐渐步入正轨。

“今天晚上什么安排?要不我找个清净的酒吧, 咱们去喝两杯?”趁着无人注意, 佟昕然坐在导演棚下, 偷偷摸摸与梁眷咬耳朵。

梁眷笑了笑, 一边用手势指挥站在片场内的副导演,一边散漫地与佟昕然闲聊。

“我可不去, 难得今天收工这么早,我想回趟观江府, 一个多月没回去了,肯定得好好收拾一下。”

《秋去春来》全剧组的演职人员包括导演梁眷在内,都在一大清早收到了制片人的工作微信——鉴于晚上有不可估量的大雪,夜间拍摄全部暂停。傍晚五点半之前,各组负责人要清点好所有服化道以及拍摄设备,登记入库。

而梁眷指导的这个单元,估计在五点之前就能拍完既定戏份。

佟昕然听后撇撇嘴,显然是不满意梁眷的这番安排。

“有什么可回去的?这里距离市内那么远,等你到家,估计已经七八点了,明早七点就又要开工,多折腾啊。”

佟昕然叹了口气,顿了几秒,又压低声音喋喋不休道:“再说了今天还是你的生日,就算陆鹤南没把这件事当回事,你不能也跟着不在意啊!”

梁眷愣了一下,神情有几分不自然,握着对讲机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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