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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云州的通判没什么大问?题,但冬冬谨慎,仍调了支后援队。”燕颂说。
“小公子做事是?有章法的,虽说头一回出门办事,但他从小就机灵,京城里那些老油子也没人能?唬得了他啊。”常春春揶揄,“殿下,您是?太操心?了,在家里坐不住,急忙悄摸地跟来。”
没错,燕颂在京城里坐了不到五日,实在坐不住了,既操心?燕冬在外好不好、到了云州会不会遭人蒙骗甚至欺负伤害,又想那小家伙得紧,白日思绪难以集中,夜里也总是?睡不好。终于是?把一切都安排好,偷偷地跟了上?来。
实话说,冲动得不像燕颂能?干出来的事儿,毕竟这种时候,为了以防万一,燕颂该在雍京坐镇才是?。
燕颂看着窗外的山水一色,听出常春春的言外之意?,叹了口气,这次却没苛责自己——病人长期断药,能?维持身子就不错了,管不住情绪也在情理之中,他离了燕冬就如离了药,难受得厉害。
这人就是?如此,习惯了忍耐就好似再如何都能?继续忍耐,可一旦放纵下来,开了闸门,便是?覆水难收,好日子过惯了,渐渐就一点苦也受不得了。
“不操心?不行,”燕颂说,“等?你以后有了孩子或是?妻,或许就懂了。”
“我不会有妻和子,我得一辈子跟着殿下呢。”常春春说。
“不妨碍,谁让你们断子绝孙了?”燕颂语气轻松,和属下闲聊,“冬冬私下和我说,春春是?时候该讨媳妇儿了,他连娶媳妇儿的家底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若遇见心?仪的姑娘,不必顾虑。”
常春春挠头,笑着说:“我还真没那份心?思,随缘吧。我如今就乐意?看您和小公子谈情说爱,恩恩爱爱的,多?好,我们看着也高兴。”
“殿下,”亲卫从外间进来,呈上?信封,“截道转送来的家书,小公子的。”
燕颂伸手?接过,亲卫退了出去,他打开信封一瞧,信纸上?贴着红蔷薇花瓣——快蔫儿了。
这回燕冬没有碎碎念在云州的所见所闻,也没有分享自己这些时日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三张蔷薇花笺,满登登的墨水,却只重复五个字:
“我甚想你!”
“啵!”
密密麻麻,咒语似的,燕颂看得笑了,又渐渐地敛了笑,化?作另一种温存的神情。
“冬冬,等?我。”
他的声?音裹入风中,随着水波,涌往云州。
第66章 替死
雨幕将石榴树隔在?后面, 像朦胧冷艳的火纱,燕冬的目光落在?其间,辨不出冷暖。
胡知州站在?堂上, 嘴上没停,旁边还跪着?一个穿布衣的中年男人。
此?人名唤李勤,是?云州富贾之一,家中做的是?家具木料生意,手底下的常木坊远近闻名。
这就是?胡知州今日给出的交代了。
据他所说,这李勤嫌弃官府每年下放的石料不够,而大理石家具利润颇高,为了牟取暴利、压制其余同行稳坐家具坊第一的位置,这才铤而走险, 擅自征集工匠、私自开采。
燕冬的目光缓缓收回,落在?布衣男人身上,“是?吗?”
李勤面上带着?一种坏事暴露、死局已定的平静,颇为诡异,他木然地跪在?那里,闻言说:“回大人,是?草民利欲熏心,罔顾朝廷律令、私自开采,以致工匠横死, 草民罪该万死。”
“你一条命,就能抵许多?条命吗?你是?什么金贵货?”燕冬的食指轻轻敲在?腿上的折扇上, 轻飘飘地说,“此?罪当诛,可绝不止于你一人。”
李勤瞳孔颤抖,逾矩地看向燕冬。
年轻高官靠着?椅背, 坐姿慵懒,面容温和,竟还带着?一丝悲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大人明鉴大人明鉴!”李勤突然激动起来?,向前?膝行两步,捧手掬泪,“此?事都是?草民一人犯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万万与家中老小无关?啊!他们当真不知情?啊!大人明鉴,明鉴!”
说罢,他把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我听闻李老板是?个孝子,对家中寡母恭顺侍奉,去年老人家大寿,你请工匠为她?精心雕刻了一座百十斤的玉寿桃,栩栩如生。你对妻儿也很好,每月都在?城中的首饰铺子订制首饰物件儿回家,首饰铺子的活计说起李老板都竖大拇指,说你是?好夫君、好父亲。那么,我问你,”燕冬笑了笑,“若你认罪,这么多?年,你孝敬老母、疼爱妻儿的钱都是?干净的吗?你们一家人用着?搅拌了血肉的脏钱过富贵日子,如今你要?伏诛,你的家中老小又岂能逃脱得干干净净?不知情?,多?无辜的措辞,可惜没什么用。”
李勤面色青白,茫然无措地仰视着?燕冬,喉结耸动,像是?要?说什么,可等了等,又像是?被什么硬物阻着?,终于还是?彷徨地咽了回去。
燕冬仿若不觉,晃着?扇子,若有所思,“常木坊,我好像在?那里买了几?样东西呢。”
胡知州眼皮一跳。
“那日去的时候没见着?大理石家具,还问了一嘴,你们家伙计说料子就那些,早就卖出去了。今儿胡知州却又把你提到衙门来?,说你是?那杀千刀的背后主谋,我琢磨着?对不上啊,”燕冬拿扇子戳了戳太阳穴,纳闷道?,“料呢?”
李勤嘴唇嗫嚅,“料……”
燕冬看向胡知州,“所谓捉贼捉赃,胡知州既然说李勤就是?主谋,那必定是?拿到实证了。”
“是?,回大人,下官是?在?李家的铺子里搜到了一本账本,细细查阅,觉得这账本不对,因此?立刻着?人请李老板问话,这才审出来?的。”胡知州唤了一声,底下的师爷立刻将账本呈给燕冬。
燕冬没动,常青青伸手接了,快速地翻阅起来?。片刻后,他说:“光是?一间坊的石料就超额了,看账本确实不对……墨痕也没问题。”
难不成?不是?替罪羊,真有李勤的份儿?
常青青瞧了李勤和胡知州一眼,说:“这么多?料子,都没卖出去吗?”
“回大人的话,大理石一般用来?做床和屏,都是?大件儿,买主又都是?富贵人物,要?求格外高,因此?寻常来?说,工期就很长。”李勤抿了抿唇,颤声说,“何况这些是?违制开采的料子,草民不敢在?本地售卖,想着?等年节的时候往外头卖,免得叫人看出不对劲来?。”
“哦,”燕冬说,“了然。”
胡知州见状捧手,说:“虽说刻不容缓,但事情?重大,下官岂敢胡乱抓人充数、敷衍欺瞒大人?”
“胡知州果真是?个靠谱的人。”燕冬看着?胡知州,意味不明地说,“殿下还是?世子的时候,从云州办差回来?后同我提过胡知州,说你是?个能干的人,能做好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