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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再说吧。”

柳元洵本想求他,可方才强压下去的情绪积沉在胸腔里,憋得他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有些昏沉。这熟悉的感觉通常是发病的前兆,他怕自己强留在寿康宫反倒会惹来麻烦,便也没再强求。

“那我什么时候去江南?”

“生辰后吧。”见他轻易妥协,柳元喆也松了口气。

他叫柳元洵去江南,也是想将他暂时支开,好留出时间,将日后的局做得更自然一些。

否则,依柳元洵的敏锐程度,他若是留在京城,每月都去探望翎太妃,这戏便不好演了。

提起翎太妃,柳元喆也有些不痛快,再加上他担心将柳元洵留得太久,会让他察觉到异样,便在一阵沉默后,顺势让洪福送柳元洵离开。

明黄色的轿辇落了又起,抬着柳元洵一步一步向宫外走去。

轿子很稳,可柳元洵却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张口便要吐了。

他忍了一路,直到轿子停了,才感觉舒服了一些。

待到站稳,他便望见站在宫门外的熟悉身影——是顾莲沼。

顾莲沼身形高挑,身姿笔挺,整个人都像柄锋芒毕露的寒剑,听到宫门内的动静,他转头望了过来,等看清了人,便牵着马车快步走了过来。

不知是王府的马车让他感到亲切,还是同榻而眠的顾莲沼叫他觉得熟悉……在这一刻,柳元洵望着宫门之外的一人一马,竟有种安心的感觉。

待顾莲沼牵马走到跟前,柳元洵露出一抹淡笑,将手递了过去,道:“走吧,回家。”

顾莲沼见他面色不好,眉心下意识蹙起,刚欲开口细问,又觉得时机不大合适。

他将人扶上马车,又向洪公公抱拳行了个礼,这才驾马而去。

待马车行至半途,顾莲沼隐约听到轿子里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他心中一惊,赶忙勒停马匹,侧身挑开了轿帘。

刚一抬眼,就见柳元洵半抬着袖子,掩着口鼻,咳得肩都在颤。由于咳得太厉害,他的脸颊泛起一抹不正常的红晕,而这抹红晕却衬得他的面色愈发惨白。

顾莲沼甩开帘子,钻进了轿子里。

他一手揽住柳元洵的腰,另一手迅速搭上他的脉搏,想要输送真气为他缓解,可柳元洵却反手推拒,哑声道:“先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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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声音低到模糊,可态度却十分坚定。

顾莲沼深深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退让道:“那你再忍忍,很快就到了。”

柳元洵点了点头,而后缓缓松手,待轿帘落下,他便无力地靠向一旁,倚在了车壁上。

不知道是身体的虚弱拖垮了他的情绪,还是情绪上的冲击压垮了他的身体。此刻的他,只感觉身体像是破了个大洞,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往外涌,胸腔内更是疼痛难忍。

马车疾驰,虽尽力维持着平稳,可速度带来的颠簸还是让柳元洵难受地蹙起了眉。

他捂住胸口,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一丝鲜血从喉咙口溢出,熟悉的铁锈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腔,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将即将涌出的鲜血生生忍了回去。

小时候生病,他从不掩饰,毕竟身体是自己的,早点吃药治疗,便能早点康复。

可如今,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他却不想再将自己的虚弱展露在别人面前。无论是这副日渐衰败的身体,还是周围人面对他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忧虑与关切,都像是一道道枷锁,将他紧紧束缚,越勒越紧。

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他其实不想见到王太医,更不想听到旁人故作乐观的安抚与劝慰。

他是这副躯体的主人,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对于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人来说,比起“等你好了以后你可以做什么”,他更想听到“剩下的时间还够你做些什么”。

他知道淩亭淩晴盼着他好起来,可他又不能说实话:蛊毒已经在他的身体里扎了根,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到了现在,他参与这案子,三分是为了刘三,四分是为了正义,而剩下的那三分,是连他自己也不想承认的逃避——他需要借助一些事情,将他短暂地抽离出这令人倦憎的困境。

……

终于,王府到了。

马车还未彻底停稳,顾莲沼就钻进了轿子里。

他一言不发,甚至都没来得及仔细看柳元洵的脸色,便直接伸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打横抱起,待下了轿子后,又抱着他径直往卧房走去。

柳元洵倒也没逞强,只抬手拽住顾莲沼的衣襟,将头埋进他怀里,哑声道:“别叫王太医来。”

顾莲沼低低应他:“嗯。”

“也别叫淩晴煎药。”

“嗯。”

“你带我回卧房后,便去练武吧。”

顾莲沼语气未变,却改了说辞:“不可能。”

走了两步,他脚步微顿,垂眸看了眼怀里满身病气的人,道:“你闭眼睡吧,别说话了,都交给我。”

不用看,不用说话,什么都不用理会,什么都不用想,他可以安安心心地睡一觉,那些扰人的、烦心的、令人窒息的事,都可以放心地交给顾莲沼……

顾莲沼能做好吗?柳元洵不知道。他已经累得不想再思考了,连轴转了三日的身体已经累到了极限,精神一垮,他就彻底撑不住了。

可到了此刻,浑浑噩噩的脑子还是僵硬地将与顾莲沼有关的事情都想了一遍,最终得出一个笼统的结论:至少,他没办砸过什么事。

那便交给他吧。

柳元洵缓缓松开了攥着他衣襟的手,精神一松懈,意识便彻底陷入了黑暗……

第60章

他这一觉,做了个漫长的梦。

或许因为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是顾莲沼,他在梦到了许多人后,再度回到了初见顾莲沼的那个二楼。

明明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吓得他几夜不敢阖眼,屡屡从噩梦中惊醒的画面。可这一次,梦里的视线却聚焦在那块被主人遗弃在血泊中的白帕子上。

梦里的顾莲沼踏过一地血腥,像踩过街边烂泥一样浑不在意地离去了。

于是,他的视线里便只剩那块白绢。

如果鲜血是他心底压抑最深的噩梦,那踩在血泊里轻盈离去的顾莲沼,就是轻易战胜了他噩梦的勇士。

再后来,顾莲沼成了他的妾。

他这才知晓,顾莲沼年仅十八,母亲早逝,还有一个那样的父亲。了解得越多,他就越想要顾莲沼过得好一些。

他对顾莲沼的好,一半是念及顾莲沼被自己拖累,当作一种偿还;另一半,则像是对自己人生缺憾的一种弥补。

他和顾莲沼的命运,好像是截然相反的对照组。

他生来尊贵,受尽宠爱,可他这半辈子,吃的药比饭还多,躺在床上的时间,比寻常人醒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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