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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顿时心头一跳,顾不上再相互拌嘴,迅速看了过去。
只见玄女身上的石化部分已经消失殆尽,整个人金光护体,巨大的身躯威严无比,威压比先前竟然更胜。
此时的玄女,彷佛真如雪丧葬寺正中,高耸而立的玄女石像一般,细长的眼眸低垂,璎珞飘带飞昂,裙摆随风而动,赤/裸的足底踏在一只金翅凤凰上。
背后延展出的那三对石像手臂,遮天蔽日,牢牢的箝制住溶洞中浓稠的黑暗。
就好像吞吃了纸皮心脏后,玄女便蜕变成了真神一般。
“凡……人……”
她垂下狭长的眼眸,眸子中漆黑一片,睥睨着消瘦挺拔的苗云楼,缓缓开口,声如洪钟:
“苗生,你以为我贵为神明、不会杀你,便对神明几次三番的挑衅,如此无礼不敬。”
“现在,我成了林海雪原的真正主事神明,无需恪守规则,可以将你如同碾碎蝼蚁一般杀死。”
她垂眸看过去,威严道:“你可知罪?”
苗云楼清瘦的身子挺直,黑发垂落在胸口,掀起眼皮看向玄女,竟然毫不示弱,冷笑一声道:“主事神明又如何?”
他抚上纸人的后背,抬眼对玄女毫不客气道:“真神已经苏醒,你一个冒牌货,为什么不磕头叩拜。”
“哈哈哈,真神?”
没想到玄女闻言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狭长的眸子愉悦的眯了起来,恶毒的轻视顿时倾泻而出。
“你竟然以为,凭一个仅有真神残缺意识的纸人,就能与我抗衡?”
“那,我便告诉你,让你死个明白。”
玄女缓缓看向苗云楼身边的纸人,目光微微一动,刹那之间,便流露出一种令人心惊胆寒的阴毒与可怖。
“你以为这纸人的心脏只是个形式吗?”
“那心脏是真神力量的一部分,聚集着镇守林海雪原区的全部灵力,而真神其他的部位,也都被牢牢看守在其他景区中。”
她发出一个丝毫掩饰不住恶意笑声:“以真神现在肉身支离破碎的状况,仅剩一个留着残破意识的纸人,一点用处都没有。”
“你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交代好遗言,然后共同死在溶洞中!”
玄女高声说完这令人心惊的真相后,冷笑一声,不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立刻伸手向前一指——
苗云楼和罗薇顿时如同被无形的束缚定在原地,逃脱无门,一动都不能动!
玄女再次挥了挥手,金光交织在一起,顿时形成了一支长长的穿云箭,箭锋尖锐锋利,直直的指向苗云楼。
她看着动弹不得的苗云楼,莹白哦手指动了动,残忍的启唇轻声道:“去吧。”
“噌——”
那只穿云箭得令瞬间铮鸣一声,立刻如同离弦一般,向目标飞去,发出令人心惊胆寒的破空之声。
它的箭尾极速震颤,速度极快,转瞬间就到了苗云楼的面前。
然而就在它要将苗云楼的整个胸膛刺穿时,纸人突然冲了过来,张开双臂,牢牢的将苗云楼护在身后!
“对不起,我没办法按你所说的做。”
纸人没有回头,语速极快的轻声道:“也许是法力同源,她的定身法对我无用,可我也没法做什么,只能过来为你挡箭,让你少受一点伤害。”
“对不起。”
纸人再次轻声道歉,闭上眼睛,只感觉身后一片温热的触感,是苗云楼在他对定身法抵抗的影响下,缓缓靠了上来。
是为了能更好的挡住箭锋吧。
他闭着眼睛,一片黑暗中,有感受到活人体温的欣喜,也有对自己不能再陪着苗云楼的遗憾,唯独没有怨恨。
在纸人空白的世界中,只活着苗云楼一个人,他的一举一动、嬉笑怒骂都应该被注意、被关怀、被保护。
甚至为此献出自己的性命。
纸人紧闭双眼,感受着身后源源不断传来的热量,和眼前越发凛冽呼啸的风声寒意,释然的做好了准备——
“——噗嗤。”
时间彷佛静止一般,穿云箭刺入了纸人的胸膛中,箭尾微颤,一动不动。
“滴答。”
一滴鲜红的血液试探的闯了出来,滴落在石板上。
见血珠无人阻拦,在石板上迸溅出一顿血花,停顿片刻,汩汩的血液瞬间奔涌流淌而出,源源不断的从沈慈胸口涌出,染红了他身上惨白的纸张。
纸人只觉得身上一片温热,却毫无痛感,不由得愕然的睁开双眼,低下头看去——
只见自己身上血涔涔一片,整个胸膛都被浸染成了红纸,就像被利刃刺穿,受了极重的伤一样。
然而纸人是没有血液的。
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涔涔血液,是从他胸膛后面紧紧贴着的另一个温热胸膛上,源源不断、汹涌流淌而出的。
“沈慈,我不要你的保护。”
苗云楼的声音从纸人耳边传来,轻的就像能随风而逝,却又像蛇一样恶毒的吐著信子。
他轻声道:“你以为你能在尽己所能、奋不顾身的保护我之后,释然的为我而死,不留一丝一毫的遗憾就安然离开吗?”
“绝、不、可、能。”
苗云楼在他耳边轻笑一声,缓缓道:“你不是把自己看的一文不值,把我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吗,那我就让你好好看看,我是怎么为你而死的。”
“来,你睁开眼睛转过来。”
纸人的大脑一片空白,闻言机械而僵硬的转过身去,一寸一寸,看向身后的苗云楼。
后者整个胸膛都被穿云箭贯穿,原本就因濒死状态结束而凝固的伤口,再次受到重创,轰然开裂,源源不断的流出黑红血液。
苗云楼看着沈慈,歪了歪头,缓缓勾起唇角,笑的风情万千、明媚无比。
而唇角边难以忽视的黑红血渍,顺着这个笑容,丝丝缕缕不断向外涌出。
一滴一滴砸在愕然的沈慈的心上。
第54章 琉璃血心脏
空旷的溶洞中阴风阵阵,一片寂静。
浓稠的黑暗包裹着两人。
“滴答。”
过了半晌,寂静无声的洞xue中,又传来液体落地的声音,这次落地的却不是苗云楼的血液。
而是一滴尚且温热的眼泪。
纸人用血液勾勒出的眼眸,一瞬不转,怔怔的盯着苗云楼,竟然在不知不觉间,顺着惨白纸面流出了一滴眼泪。
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这滴眼泪的存在,直到看见苗云楼略显惊讶的神情,才察觉到异样,伸手摸了摸脸。
一滴眼泪?
纸人看着手上被微微晕湿的白纸,胸膛中一个空空荡荡的地方绞痛不止,茫然的想:
他只是一个白纸捏成的纸人,没有七情六欲,更没有五脏六腑、血肉白骨。
可他却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