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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止坐在一旁,这时突然开了口。

刘奕中抬头,见他头发披散,面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唯独一双眼睛雪亮,望向自己。他心下一凛,身上像被定住了似的。

“这个账本是张连江给我们的。”阎止闲闲道,“昨晚,杨丰伤人一事案发后,我特意找人将杨丰的供状递到张府。没过多久,张连江就把管家和这本账本都送了出来。刘参军,你还没明白吗,张府把你抛出来顶罪了。”

刘奕中瞪着他:“他们怎么会?”

阎止道:“因为我们在你的营房里,发现了一封你想要通过曾纯如结交太子的密信。我把它一并交给了张连江。张府由瞻平侯一手扶持,怎么容得下你这种首尾两端的人。”

“我没写过!”

“你是没写,曾纯如可以写。重点是张连江想相信哪一边。”阎止说罢,顿了顿忽道,“刘参军,事已至此,总要为了自己说句实话吧?”

刘奕中见鬼似的瞪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连江有瞻平侯做靠山,根本不怕卖官的事情被人发现。他见一封结交信就放弃你——到底是不想让你说出什么?他这么想让你立刻死在扈州?”阎止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毫不留情地逼问道。

刘奕中浑身发抖,倒退半步跌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不敢开口。

阎止看了看他,又道:“我给你开个头。曾纯如出城佯败,又诬陷傅家。这件事真的是纪明指使的吗?”

天色将明。扈州城中灯火通明的地方却不止府衙天牢。

扈州军将张府围起来,大门敞开着,早前用作贺寿的红绸早不知被扯下来扔到何处去了。

杜靖达站在正厅前。他带了手下的三支小队出来,在张府院中来来往往,步伐轻捷悄无声息。

在他离开军营的时候,同僚跑上来阻拦他:“你疯了,你不知道张府是什么地方?张府你也敢抄?”

杜靖达看了同僚一眼:“国法有律,人人不可违。张连江有靠山不假,但难道能大过国法吗?”

同僚哑口无言,只站在营门外,目送他离去。

张府正厅里,张连江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他年纪六十有余,人却保养得十分贵态,看不出太多衰老的痕迹。

他一身深蓝便衣,不着绸缎,手上也无甚装饰。若不是正坐在府中,怕是会让人以为是个普通老翁。

张连江听着动静,慢慢睁开眼。果不其然见杜靖达按着剑从院中走来,在自己面前站定。

“杜将军。”张连江不紧不慢地开口,“您带人在我张府找了一夜,可找到些什么吗?”

杜靖达缄口不言,他转身看了看天色,见一抹淡红已经爬上天边。他似忘了自己身在张府,眼前还有一个背靠权贵的富商。他一旦走出这间屋子,很可能被告得立刻下狱。

然而此时,他眼中只见红霞。他凝神看了片刻,却回头道:“快了。”

他话音未落,只见一士兵匆匆跑来,跪下拱手道:“将军,有发现!”

在他身后,另有三个士兵合力抬着一个火盆,放在正厅中间。

“这是什么?”杜靖达问。

“回将军,”先前那士兵继续道,“我们查至后院,在一暗格中找到此物。正要带出时遭到此人阻拦,投入火盆将其焚毁。我们抢救不及时……只剩一半了。”

杜靖达抬眼一瞄,见一男子被押入正厅,嘴里颠三倒四的喊着什么,却听不清。他从火盆中捡起剩下的几页纸,拂去烟灰仔细辨认,从上面隐约看到了纪明的名字。

他心中一动,拿出门在光亮处仔细看。果不其然在其中一页的折页旁,辨认出这原本是一份档案。

杜靖达疾步走回正厅,单手捏着这几页纸举到张连江面前:“这是什么?”

张连江面色不改,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笑道:“杜将军为难老夫。焚毁的几张纸,我怎么知道是什么。”

杜靖达不为所动,却道:“军中档案,左下角有徽标,防止他人伪造。”他说着挪开手中挡着的半个角:“当年交付你纪明档案的人,想必从未进入军中。”

张连江终于不笑了:“一张烧毁了的纸,杜将军据此言之凿凿,未免是太夸大了。我且问杜将军,字迹模糊难以辨认,你凭什么给老夫扣这种帽子!”

杜靖达冷冷看他一眼:“是或不是,你身上都有嫌疑。你要是心有疑虑,这话留着进京问吧!”

说罢,杜靖达转身向外走去,却向身后喝道:“张连江私造档案,把张府围起来!”

阎止三人从府衙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天边红霞点缀,是个晴朗的好天气。

刘奕中异常固执,任凭林泓怎么问,自打那一句后便死活不再开口了。

傅行州担心阎止的身体情况,也感觉继续僵持没有意义,便先出来了。

他将阎止送上马车,又听林泓在身后叫住他们。

“他的情况可能不太好。”林泓望着马车外,低声道,“他喝酒时不容易醉,但后面的反应很大,也会很难受。这是他以前用过的几种药,我还是建议你最好找个医师准备一下,别让他碰坏了伤口。”

傅行州翻身上车:“不劳费心。”

林泓追上几步,又道:“告诉医生,别给他用川穹。他用那味药会喘不上气。”

傅行州看了他一眼,将帘幕放下了。

车马辚辚,林泓站在路边,一直望着深蓝色的马车远去,直到看不见了。

马车平稳地在路上走着,阎止晃晃悠悠的,不一会就起了困劲儿。

傅行州小心地护住他脑后,又道:“不能睡,等一下出去要着凉的。”

阎止睁开眼睛看看他,过一会又耷拉下去:“但是我困了。”

“知道。”傅行州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连哄带骗地安慰道,“再过一个路口就到了,很快了。你坚持坚持。”

阎止看着他修长有力的双手,想着它们拂过自己脸庞的时候。他尽力不想闭上眼睛,声音却渐渐低下去:“再快一点……我现在觉得不太好。”

第13章 迎门

天色大亮,巡抚衙门之外。

杜靖达在门前翻身下马,向门房递上一张拜帖。门房细细看过,道声稍后,命人开了黑漆大门,入宅去了。

杜靖达自己牵着马缰,抬头望向衙门前那块金光闪闪的匾额。

扈州地处西北要塞,是边境线以内第一座城镇,同样也是距离关外最近的城镇,战略意义非同小可。这样的地方,只要边境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多少年都没有太平可言,遭连累却是第一位的。

他记得十多年前,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傅老将军携长子傅行川在西北拉开一整条战线,对抗北面的羯人。那场战役拖了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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