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衍大怒,起身道:“他这是存心要与我过不去。无凭无据,敢把东宫的指挥使扣下,谁给他的胆子!不过是仗着父皇在殿上……”

“殿下息怒!”

尤昌赶紧几个响头磕下去,堵住他下面的话:“三殿下如今已经拿住了这件案子,是绝不可能善罢甘休的,迟早要查到咱们的头上。殿下,咱们与其等着被发落,不如主动想想办法。更有甚者,三殿下如果执意拿着指挥使做筏子,施重刑撬他的嘴,我们怎么办?”

萧临衍颓然地坐下去,他四周围满堆着书籍奏章,四周的烛火明亮而温暖,殿里却显得空荡荡的,冰冷的意味从那些跳跃的烛火里流淌出来,成了挥之不去的死气。

殿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萧临衍才道:“去送钱给庄显及,打点他不许动毓琅。”

尤昌低声道:“庄显及的手有多黑您又不是不知道,送钱……”

“那就要多少给多少!”萧临衍厉声道,“不管是谁要提审,让姓庄的把指挥使给我保下来。他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就砍了庄显及的脑袋!”

“是,是……”尤昌连大气也不敢出,“可是周丞海的案子,三殿下和傅家就逮住我们不放。殿下,如果再这么下去,皇上一旦追责下来……”

“这你就不必管了,”萧临衍道,“我已写了奏折递交太后,明天就进宫。”

阎止回到府上的时候天色已黑,他走进院子,见正屋里还亮着灯。傅行州坐在书桌后,对着几本旧档仔细翻看着。

阎止倚在廊下,隔着层纱帘叩了叩门,说道:“是哪家的将军在此借宿,天晚了还在读书,当心被林子的精怪抓去了。”

傅行州放了笔,抬头笑道:“早听闻山中有精灵,形容昳丽,才思聪捷,见之难忘。我读了这许久,看得无趣极了,这精灵怎么还不现身呢。”

阎止声音含笑,问道:“现身了你要做什么?”

傅行州起身,手点在帘上,借着烛光描画着他的脸颊轮廓。他说:“我要迎回金屋,珍馐佳酿待他,再不给别人瞧一眼。”

阎止与他对视,人影隔着纱,看不分明。他定神望着傅行州,心里有什么温软着化开。他下意识地想,什么也不需要,有你在就很好。

帘子那头,傅行州从未见过他如此神情,恍然间却不小心别开了眼睛。旖旎随即而散,傅行州心中笑骂自己,索性掀起帘子去捏他的手腕,问道:“吃晚饭了没有?”

阎止垂目,耳尖的红还没落下去,只道:“随便对付了一口,刑部没什么好东西,我也没心思吃。”

他在偏厅坐下,见茶盏里放了些草药,散出幽幽的香气。他纳闷地找了一圈,扭头问:“我的龙井呢?”

“大晚上的别喝茶了。”傅行州的声音从外屋传进来,“你回京之后一直睡不好,我让胡大夫开了助眠的药茶,试一试。”

阎止没有再说话,缩在榻上把一盏药喝完,嘴里反而甜丝丝的。他噙着这点甜有点出神,抬眼见傅行州走进来,将两封旧档放在桌子中间,泛黄的封条上钤着登州府衙的大印。

“萧临彻查得倒快,”阎止道,“登州的这位老知县,到底是什么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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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歧途

傅行州道:“此人名叫南裕苓。祖籍许州,二十四岁中的进士,之后便被在登州府衙做主簿。几十年来在登州没动过地方,一直做到知县,最后在这个位子上致仕的。”

阎止翻过一页档案,问道:“我记得,蒋斯崖与他是同乡。他们都是许州人?”

傅行州道:“两人祖籍都在许州。但当地人说两家在当地没什么交集。两人相熟,应该是到了登州才认识的。”

阎止摇头道:“蒋斯崖是新科探花,一到登州便以知县身份上任。按朝廷之律,南裕苓那时早该走了才对。”

“去查的人找到了南裕苓的师爷。他说,南裕苓卸任之后非但没有还乡,反而去了一趟京城,而后又返回了登州,说是有些事务要交接。直到三个月后才离开。”

“三个月,这交接得也太久了。”阎止道,“南裕苓回京这一趟,都见了什么人?”

傅行州道:“这事儿师爷就不知道了,南裕苓是自己回去的,没带上任何人。不过另有一件事,倒是跟蒋斯崖有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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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

“南裕苓与蒋斯崖,考学时都在朝廷的官学就读,就在京城。南裕苓回京那一次,不止一次地拜访官学,去见了他在书院时的老师。你可知他师承何人?”

阎止望着他。

傅行州道:“大学士黎鸿渐,是黎越峥的二叔。”

阎止垂下眼睛,拿起手边的药茶啜了几口,思索起来。

黎鸿渐的名字他从小就听说过。此人德高望重,门下弟子不计其数,说是黎氏一家的顶梁柱不为过。

近年来黎家式微,除了黎太后还在宫中坐镇,其余几乎没有能在朝中说得上话的。

但黎鸿渐不一样。他是早年间的新科状元,素来以清誉美名博天下。及第之后没踏入过官场,就留在官学里教书,一路官拜大学士。

几十年过去,多得是各部尚书见到他,先拱起手来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恩师,品阶官位倒要往后放了。

阎止七八岁时,就已跟着衡国公四处走。他曾经混在新晋的进士堆儿里,见黎鸿渐与人论道。他听了一天,兴奋得不得了,晚上回来便缠着衡国公说个没完没了。

“黎大学士真是太厉害了,一番道理辩得对方哑口无言,您都不知道当时对面那个儒生脸色有多难看。两个当场挂不住走了,剩下的当场改叫他师父,大学士还不认呢。”

衡国公听了,放下手里的没写完的奏折,说道:“黎鸿渐的学问好,可胜负之心太重,一味争强好胜。他占了上风不算,非要对方颜面扫地、狼狈而逃不可,人们还往往乐于叫好。你学他的学问是好事,至于品貌风度,须得再考量考量。”

阎止问道:“可与人论道不就是如此吗,辩得过是胜,辩不过是负,何须留颜面呢?您教我下棋,不也是要让对方片甲不留吗?”

衡国公笑起来,从书桌后起身,提了一盏灯送他回卧房。他说:“太晚了,你该睡觉了。这些道理你现在不用懂,记着就好,往后有的是机会给你讲。”

故人音容犹在,阎止眼前的灯闪了闪,只觉得更亮了些。傅行州刚用镊子挑了烛心,他把绢罩子放下,问阎止道:“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想起一些之前的事情……说起来这黎鸿渐我见过,年轻时锋芒颇利,国公爷不喜欢他。”阎止单手撑着额头,不知道是不是药劲儿上来,一时倦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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