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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止知道他要谈什么,便劝道:“你今日劳心又费神,累了一天,这么晚了该好好休息。我今天不走,就住在这儿,有什么话明天一早咱们再说。”
萧翊清看了一眼帘外,侍女把药放在炉子上温着,还隐约散着热气。他道:“我的药还没喝,一时半会也睡不下,我等着你。”
阎止别无他法,只得就范。他再回来的时候药碗已经空了,放在床头的桌上,碗壁上隐约多了一道水渍。他疑心地多看了几眼,终究什么也没看出来,搬了一张矮凳坐在床边。
萧翊清把京城舆图摊在膝上,伸手点在皇宫上:“城外和城防守的固若金汤,羯人无法此时再进城,这队人马想必是早就混到城里来的。这样的人不知城里还有多少,届时里应外合,宫中首当其冲。”
阎止问:“宫中有禁军把守,去了又能做什么?”
“不要忘了禁军是谁的人。如果羯人就混在禁军中,又会发生什么?”萧翊清向南一指,停在太子府与六部上,“如果是这样,这支人马在等周承海一案的结果。禁军在宫中来去自由,届时如人以此为由清君侧,宫中必然大乱。”
“人太少了。”阎止摇头道,“就算他们能混到禁军中,也不可能煽动哗变。逼宫毫无胜算,这么做没有意义。”
萧翊清道:“所以这只是其一,你再看这里。”
他向北指过去,城北是一片民宅,平头百姓、贩夫走卒、市井艺人都在此处混居。街巷歪斜,成网状勾连,形成一个葫芦口。窄口之外,又连着一条大路直通皇宫。
“此处如果起混乱,相当于掐住了京城的主干道,向北阻塞救兵,向南挟持皇宫。且鱼龙混杂,街巷稠密,一旦爆发巷战,或宫中禁军生变,城外援军根本过不去。”阎止道,“我同纪将军布置城防时,特派了一队右锋卫在此严加守卫,若是有变可先抵挡一二。”
“右锋卫不合适。”萧翊清收回手,掩唇片刻,又搭在一旁的手炉上取暖,“他们是城防精锐,擅在平原山地冲杀。街巷复杂幽深,百姓众多,到时候巷战起来只怕会投鼠忌器。”
蜡烛轻轻地爆出响声,灯焰随之闪动了一下。这片民居横在京城由北至南的大道正中,街巷倾斜,犹如一团张牙舞爪的根茎。
阎止思索片刻:“明白了,我让纪荥今晚便换掉右锋卫,另请一人坐镇于此。”
天边暗沉无光,尚未破晓。
京城外的北风骤起,在荒野上呜呜作响。野草蔓长,埋过马蹄膝,此时在暗夜中随着风高低起伏,城郭也变得时隐时现。
一队人马在避风处停下休整。不多时又有一人率队回来,是徐俪山。他跳下马摘了头盔,在脸上用力抹了一把,觉得喉咙快要裂开了,但还是快跑两步向傅行州:“皇陵西侧和北侧我又带着找了一遍,一个喘气的都没有。”
傅行州道声知道了,把手里的水囊抛给他,看向荒芜的原野。
他昨日到皇陵时,太子早已率人撤了出去,将陵卫与东宫侍卫悉数带走,整个皇陵空无一人。此后他又率人在四周搜寻,仍然一无所获,太子就像消失在了城外一样。
空中浓云遮蔽,他望不见心里的月色,就惦记起自己发回去的那封战报,不知道有没有传到想传的人手里。
北风盘旋过几轮,守夜的篝火燃起来,士兵三三两两地睡下了,呼噜声顺着风传过来。傅行州盘腿坐在一丛篝火边烤着,奔波一日毫无睡意。
太子不在城外,城防森严又绝不可能放他进去,那到底能跑去什么地方。他手里捻着一根枯草,勾了一颗火星子点着了,一个念头顺着噼啪向上火苗蹦出来,不由悚然一惊。
城外遍寻无人,除非太子早就回京了。他回了京,东宫与陵卫的人马带不进去,若是留在城外……
一根枯草眼看要烧到头了,傅行州随手丢进火堆里,回头喊道:“徐俪山!”
他话音未落,便听马蹄声如雷一般从远方隆隆而来,众人即刻翻身上马。只见空中陡然亮起一条火龙,淬了火的白羽箭划破黑夜,一齐坠在两三米开外的地方。
荒草立刻被点燃,随着北风在眨眼间蔓延开来,燃成一道火墙,将傅众人围在中间。黑暗中,幽绿色的眼睛像是狼群,无数的弩箭在暗处指向了他们。
傅行州跨马立在最前面,荒原上只能听见噼啪的燃烧声。滚滚的浓烟之间,有人骑着白马缓缓而来,正是裴应麟。
他一袭白袍纤尘不染,唯独发间拿根鲜红的绸带束了,声音里带着笑意:“傅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傅行州站在下风口,烟雾吹过,他眯起了眼睛:“太子与三殿下倒是兄弟连心,到底还是把东宫和陵卫都给出去了。我在城外喝了这么久的西北风,终于把你等来了。”
“可惜啊,”裴应麟挽着缰绳道,“傅将军既然知道我手里有兵,还是这般疏忽大意。这样也好,要京城内外打起来了你再吃败仗,岂不是污了傅家的名头?你还有什么话,我替你带给阎凛川。”
火势越发凶猛,一阵烟又吹过来,傅行州像是被风迷了眼睛,倒退了两步。徐俪山不着痕迹的上前,在他身侧低声耳语道:“对面大概有三百人,都是轻骑兵。即便能从火圈里冲出去,我们人数也太悬殊了。”
傅行州轻声说:“去北侧预备,我听见马蹄声了。”
烟尘倏忽而散,傅行州向对面扬声道:“裴大人,我倒是想问问。三殿下日后预备怎么与大学士相处?黎家虽然失势,但毕竟也是太后母族,殿下不怕被太后责骂?”
裴应麟笑道:“傅将军到这时候了还有心思管别人,你的话我听不明白。”
傅行州看了看地上的箭,说道:“三殿下把白羽箭藏进了大学士的别院,又让羯人从中出入,只为了把大学士和自己彻底绑在一条船上。但是我不明白的是,既然已经决定是同盟了,为什么要灭翁觉的口呢?”
北风席卷而过,火势纵横,燃亮天幕。裴应麟眼中笑意顿收,抽刀喝道:“杀了他们!”
傅行州厉声道:“羯人也在你的队伍中,裴大人敢不敢当众说出来,你的主子背弃同盟,到底是为了什么?”
黑暗中,有人驭马上前一步,用羯人方言问:“他说什么?”
徐俪山高声道:“三殿下骗了他的同伴,就杀死在京城外,你们站的这片土地上!”
队伍里骚动起来,却听徐俪山大喝一声,浓烟之外数道火光齐齐划过,西北军将酒囊割破,沾着火星飞掷出去,在羯人中炸开。众人纵马疾驰,跃出火圈,将队形冲得凌乱,烧杀喊声轰然响起,点燃了苍茫的夜幕。
裴应麟被四周浓烟呛的睁不开眼,转身提缰折返。他还没走出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