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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朝挑帘走进来,默默地把屋里收拾干净,又回身看着阎止比划道,应该让他看看的。你脚腕上的伤已经开始化脓了,要是再不治,等发起烧来就麻烦了。

“你看看他那个样子,看了不得去找裴应麟拼命,那还查什么?”阎止叹了口气,疲惫地缩进被子里,“能过一时是一时吧,你不要和任何人提这件事。”

次日一早,傅行州本来就要去监狱门口拿人,不想先收到了谢家的拜帖,邀他过府一叙。他不得已,发了贺容亲自去牢门口盯着,自己翻身上马往谢家走。

他昨晚回来便收到了傅行川的信,知道谢家示好的意思。作为谢道莹的母族,谢家不仅是闻侯的旁支,更是当地根基深厚的名门望族。只是随着陈家蒸蒸日上,谢氏一脉变得比以往更低调了。

谢家家主名叫谢魁升,此时正站在门口相迎,看样子是等了一会儿了,见傅行州下马亲自来牵了缰绳,递给管家拱了拱手道:“总督大人,贸然下拜帖,叨扰了。”

“谢老板客气了,请。”

两人边说边往里走,谢家上下布置得淡雅细腻,谢道莹的风格与其一脉相承,两人闲聊几句在花厅落了座,话题不可避免地落到了婚事上。

“婚事就在五日之后,谢老板怎么还不去京城?”傅行州问。

谢魁升说:“内子一个月前就过去了,女儿远嫁,当父母的哪儿有放心的。但是幽州接二连三地出事,没料理清楚之前,我还不能走。京城一有消息,我便向将军急着下拜帖,做这么不合礼数的事情。”

傅行州抿了口茶,想了想信里的内容,开口道声无妨,又说:“谢伯父,咱们往后是一家人。如蒙不弃,您往后便叫我长韫吧。”

谢魁升连道三声好好好,两人以茶代酒相碰。他笑得皱纹都堆起来,傅行州却在这笑容里看出一点如释重负的意思。谢魁升慨然道:“你这样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侯爷更是稳重儒雅,我就说小莹没看错人。”

两人寒暄罢,谢魁升便说起正事:“幽州的粮食监守自盗,早不是头一回了。田高明在幽州待了多久,这种事情就干了多久,我们各家交上去的粮食数量,和春耕时平账的数从来都对不上。但是呢,好在日子还能过得去,他平日里也是和和气气的,大家也就不计较。”

傅行州问:“监守自盗,能送到哪儿去?”

谢魁升说:“陈家发迹,都说是借着贵妃的东风。可是幽州就这么大点地方,他也没在别处置产业,钱还能从哪儿来?陈家是做倒买倒卖起家的,来往北关夹带货物,管得松的时候,人也不是没送过。这就是为什么通往北关的粮道不让设在幽州。那粮道上运的东西都是要过明路的,有北关的将军亲自押运,还能夹带什么?”

傅行州问:“但是陈家不能走粮道这条线,还能通过哪条路去北关?”

“那可多了去了,你只熟悉北关内外,却不知幽州有多少空子可以钻,”谢魁升说,“北关有关内两大郡,都是军中亲眷所在。东西倒腾到了郡里再送出去,从里到外倒一遍手,谁还能想到幽州的身上?不就是神不知鬼不觉?”

他这话却让傅行州想起之前的疑问。珈乌数次用北关流窜入京城,北关众将挨个盘查遍也毫无线索。那么把他偷偷带进关内的人,会不会和幽州有关系?

想到这儿,他问道:“这么大的事情,多年来竟然没人查?”

“怎么会没人查呢?”谢魁升叹了口气,“你可曾听说过寒昙寒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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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摧风

寒风吹过,马车帘上的璎珞随风飘转,底下的风铃叮铃铃地连出一片清音。幽州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清晨时分出了一会儿太阳,随后便浓云遮日,天阴沉沉地暗下去,眼见着又是一场大风雪。

北风拍打着马车车帘,呼呼的轻啸声吵得人心烦意乱。傅行州昨晚这样一闹,阎止心中不免惦记思量,想着事儿一夜没睡安稳。

风声不息,他身上也跟着发寒,隐约又开始头疼。靠在马车里的炉火旁无济于事,反而越来越冷,他只得打起点精神来,揉着太阳穴略做缓解,过了一会儿也不见好转,索性不再坚持,半撑着额头向对面道:“裴大人。”

裴应麟抬起头来,手里捏着柄细长的烟枪。烟杆紫铜,烟嘴碧玉,抽得车厢里烟雾缭绕。他自上车便没说过话,眼下一片乌青,完全是靠这东西在吊精神。

阎止看了看说:“从前没见过你抽烟,看你这架势,是老烟枪了?”

裴应麟没做声,抽上一口品似的眯起眼睛来,再缓缓地喷出去,见那团白色烟雾打在车窗帘子碧色的流苏上,慢慢散了,这才开口说:“在陪都的时候天天抽,老习惯了。”

阎止拢着薄毯,没什么力气坐起来,便歪着靠在扶手上,含笑问:“在京城的日子如何,不比在陪都过得顺心吧?”

裴应麟拿着烟袋望向窗外,指尖青烟丝缕缠绕,让他一时恍惚不知身在何处,好像还没能走出那座禁锢十三年的城门。陪都位置绝佳,是兵家要害之地,来往贸易四通八达,即便算不上丰饶富有,安居乐业一辈子也是不用发愁的。

他进三皇子府纯粹是走投无路,家道中落,上无父兄,想喘气就需要钱。所幸他皮相不错,入府便成了殿外侍卫。那时候萧临彻已经被圈禁一年有余,年节的份例被府衙克扣得几乎一分不剩,只给了两筐野菜。但就是这样,送来的时候还明里暗里地再扣一笔。

他为了那两筐菜跟府衙的人动了手,差一点被打得没命,也是这样被萧临彻救下来,一路提拔成了副官。

但是日子并没有从此好起来,萧临彻身在陪都心有不甘,与羯人始终在暗中联系。羯人重利而狡诈,提的十有八九是非分之想,做主子的应了,他便要跟着九死一生。当时两人刚满二十岁,在深而黑的夜里对坐,围着熏笼商讨对策。

那时屋里的烟雾缠绕而模糊,他如今回想起来,甚至记不清楚当时是怎么过来的。但是即便这样,陪都府上寻常草木的轮廓,在他的梦境中依然清晰如昨。

“裴大人,”阎止清淡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你有没有想过,萧临彻和羯人合作多年,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反目?”

这一问正中心事,裴应麟狠抽了一口说:“羯人狡诈,从无定性。和他们这样的人,你难道觉得还有信用可讲吗?”

“要不要谈信用是后话,裴大人,今日要提审这两人,到底是什么用意你想清楚了吗?”阎止道,“从前的事情且不论,田高明、陈明琦两人在幽州暗度陈仓,只是因为羯人天性狡诈、想换合作的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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