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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止将实情说了,却问道:“崔博士生于京城,长于京城,是如何在兖州认识章横云的?”
崔吉一笑,反问道:“他竟没和你说?”
阎止说:“他叫把东西拿回京城扔了,不要给你才好。崔大人,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若想说动他回来,或许这是一线希望。”
崔吉叹了口气,神情跟着凝重下来,把糖盒放在桌上,眉头多了一丝忧虑:“我父亲也曾任户部侍郎。我少时,他有一次去幽州、兖州公干,带着我一起去了。”
大人们在府衙里议事,崔吉当时刚满十岁,被府衙里的几个小厮侍卫带着去城里玩。一行人在闹市的摊子前走散,他再醒来的时候,双手被反绑着动弹不得,周围又黑又热,挣动几下额角与手臂便冒出黏糊糊的汗水,闷得人难受极了。
他心里止不住地害怕,好容易挣扎着坐起来便要喊,有一只手及时地捂住了他的嘴:“别出声。”
来人年纪约莫十三四岁,瘦得像个猴子,只能借着四下的微光隐约看清容貌,是少时的章阅霜。崔吉不敢出声,但是依旧挣扎着要往外跑。章阅霜叹了口气,在他前襟摸了摸,找到一盒他刚在闹市上买的糖,拿了一颗塞到他嘴里,压低声音说:“别乱动了,他们现在不敢杀你。这盒糖吃完了,我就带你出去。”
崔吉来不及多问一句话,只见他匆匆离去,消失在了一片黑暗中。他顾不上再去探究,忽然听身后有两个人说话,声音他都熟悉。
阎止问:“是什么人?”
“是闻侯和杨淮英,”崔吉顿了一会儿,回忆了一下才接着说,“杨淮英说……他手里有一批粮草,问闻侯如何运出去。闻侯训斥他把事情搞砸了,两个人就这样吵了起来。但他们还没说几句,就来了两个羯人。我能听懂他们说什么,领头那个接人说,绕过北关,送到羯人大营去。”
室内陷入死寂,只有外面雨水哗啦啦冲刷着地面的声音,如同无情的手,将一切洗刷殆尽。
崔吉仰头喝干了一杯茶,把杯子放回桌上时,手指尖轻微地颤动着:“我那时候虽小,但跟着父亲耳濡目染,知道自己卷进了什么案子。父亲前来兖州公干,正是因北关丢粮,衡国公与傅老将军被困关外,已连丢三座城池。陛下命父亲尽快疏通粮道,将东西送出去。”
阎止听罢心中巨震,后面的事情他再熟悉不过。当时寒昙已横遭贬谪,被困幽州,北关供粮一事于朝中已然孤立无援。支援的粮草最终还是没有送过去,以至于羯人重创北关,内外先后丢了七座城池,西北军死伤过半,衡国公与傅老将军两人由亲卫护着,拼死才杀回来。可不想甫一进京便被扣上了暗通羯人、私藏粮草的罪名,再兼杨淮英领十一州联告,数道重压急转直下,以至于无可挽回。
衡国公回来的那天,阎止在平王宫中同他作伴。他得了信儿,特意去御书房门外等人,盛江海拦着不让他进去。他隔着门,听见皇上对衡国公大加训斥,回来的第一句话便是:“你回来做什么,你就应该死在外面!”
阎止微微地吸了一口气,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后来呢?”
崔吉道:“我在谷堆里装作晕过去了,一直等到那些人都走了。章阅霜回来替我解了绳子,嘱咐我不要把听见的东西告诉任何人。即便是我跑了,看在我父亲的官职上,这些人也不敢把我怎么样。他给我指了回家的路,让我赶紧离开。”
天边夕阳如血,崔吉跑了几步又转过头来。余晖的残光下,他看见了章阅霜手臂和后背上的斑斑血痕:“那你呢,你是谁家的孩子?他们待你不好,你……你愿意和我一起去京城吗?”
“我没有父母了,你带不走我的。”章阅霜看了他一瞬,忽而面露凶相,起身撵他,“赶紧走啊!别回头,再也别回来了!
窗外鸟声依旧鸣唱,清脆婉转,无忧无虑。两人在这啼啭中相对默默地坐了片刻,谁也没有说话。
阎止问:“这件事你还对谁说过?”
“我父亲。”崔吉叹气道,“我回去之后觉得内心难安,还是告诉了父亲。但是在这之后没过多久,我就被送去翰林院读书了,书院与世隔绝,又多考试,我一年都难得回家几次,更不要说打听外面的消息。等我再听说此事的时候,衡国公府已经出事了。”
他顿了顿又说:“章阅霜是什么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父亲致仕之后与闻侯喝酒,席间两人都喝多了,只言片语间我猜出来的。这些事我虽知情,可压在心里这么多年,实在无从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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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你的错。今日之事,还请崔大人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阎止站起身来,缓缓出了口气,却躬身拱手道,“国公沉冤,如蒙昭雪之日,阎凛川恳请崔大人仗义执言。”
崔吉一惊,连忙后退半步,与他相对而揖,刚毅道:“世子如此相助,崔某尚且感激不及,何来相请一说?他日世子如有所需,崔吉必当其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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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狼顾
骤雨方停,京城连日地阴云密布,空气里全是闷热。瞻平侯府内清幽如旧,丝丝凉意从后院的鹤年堂中飘出来,廊下放着几个冰缸,随着丝竹声缓缓地销下去。
一道紫竹屏风隔开屋内外,闻阶立在桌前躬身执笔,手下浓墨重彩,聚精会神地正画着一幅山水。周承海一案之后,皇上利落地砍了黄颂的脑袋,对他耳提面命地训斥了一番,却没追查什么罪责。
但朝中风向瞬息万变,许多事情不言自明,闻阶自此之后便鲜少过问政事,门下幕僚渐渐生了二心,四散而去,来访的人也少了。偌大的侯府就这样安静下来。
侍女打起帘子,引着请阎止两人穿廊入室。还没进园,便听见有歌伎正弹着首悦耳缠绵的琵琶小曲。两人在屏风外稍待,闻阶听了通传却不理会,偏头向身侧管家道:“屋里热,再去加些冰来。”
阎止两人上次登门,在堂前溅了血腥,更结下了梁子。此后闻、傅两姓结姻,两人都不在京,没道理冰释前嫌。闻阶上次丢出去的面子没找回来,心里还窝着火,便有意晾着他们,摆一幅冷脸出来。
阎止等了片刻,深谙其意,拱手道:“京城一别多日,侯爷精神矍铄。我此次自兖州返,得遇故人,他让我向侯爷带一句谢。”
闻阶连头都没有抬,拿着笔在青山上点皴:“我在兖州没有什么熟人,世子认错了吧。”
阎止道:“不杀之恩,如何能认错呢?”
闻阶手中一顿,直起身来看着他。廊下的歌舞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