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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节微微发白,腰背绷得很直,几乎僵硬,坐姿透露出紧张和局促。
他没有看我,只是盯着面前的茶几,视线停留在那只瓷杯的杯沿上,眼神却明显游移,好像要说的是什么很可怕的、很重要的秘密,才让他像现在这样焦虑不安。
“……不用了。”他对我说。
“好吧。”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热红茶,端着杯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靠着扶手,问他,“你是专门飞过来和我说话吗?你要说什么?”
“……是的。”晏云杉承认,而后并没有马上说话,沉默着。
并不明亮的室内,他的眼睛是湖水一样平静的深蓝,注视着我。红色的唇抿得很紧,好像开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喝了一口茶,耐心等他说话。
大约过了两分钟,晏云杉的嘴唇颤动了一下,他向我的方向倾斜了一些,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发出声音。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终于重新获得发声的能力。
“陆绪。”他叫我的名字。
“嗯?”
“……对不起。”他短促地说,吸了一口气之后,他又重复了一遍,说,“我想说的是对不起。”
我有些怔忪,因为从未想到过会从晏云杉口中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
若是几个月前的我见到这一刻,必然会觉得是我的幻觉。
但这三个字确实从我熟悉的、形状优美的红唇间吐出了,同时带出真切的遗憾与忏悔。
会客厅里只开了壁灯,暖黄的光线照得不远,更多地方被沉沉的暗色吞没。
他的脸一半隐没,一半明亮,线条是很锋利的俊美,像是裹着北境大雪的刀锋。
他仍在观察着我的表情,神色间带着几分很陌生的忐忑和难堪,将锋利的伤害性减弱了许多,眼睫的阴影颤抖着,嘴唇也是。
让我觉得陌生,也可亲。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每天都在想你。”
晏云杉又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更哑:“其实很久以前就应该说的,但是我……总是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怪我,或者在意这件事。”他说,“但是我还是应该说的。”
“那天在学校里。你知道的吧,我想亲你。因为你说‘全部’的时候,看我的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那之后我总是会想起来,想如果……我没有那么自负,那么高傲,如果我再努力一点,再慎重一点,是不是我们很早以前就能在一起。有没有可能十七岁的时候我们就在偷偷谈恋爱,到现在也不会分开,你不会……”
我打断了他,叹了一口气,装作大度地说:“都过去了,我已经不介意了。”
晏云杉停了下来。他又把嘴唇抿得很紧,几乎崩成一条直线,边缘都用力到泛白。
房间里很安静,呼吸都有回音。我向外看了一眼,夜晚的雪花扑朔朔落在落地窗的玻璃上,碰撞的声音被隔绝,只能看到不断地下落。
“我……”过了许久,晏云杉再次出声。
“我想回来过的。”他说,“那……十年,我试过回来的。”
“说起来你可能都不会相信,我自己也觉得很荒谬。”
“我想过回来,很多次,但是总会有推不掉的工作。就算是不管怎样都要回来,连机票都买好了也没有用。有一次我都坐在候机室里了,航班在起飞前十分钟因为突发极端天气取消。后来我自己申请航线,但每次都会因为不可抗力被驳回,不是我不想来见你,是我真的……真的回不来。”
“陆绪,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双手握拳,咬着牙低声说,“但好像有谁在阻止我见到你。不是我的借口,你……能不能相信我。我以前……总觉得说了你也不会相信,说出来也只是让自己丢脸。”
我被忽然的窒息感攫住,像是有真空泵抽空了呼吸道里的空气,让我怔在原地,无法呼吸。
原来这就是让我至今仍无法释怀的、为之辗转难眠的、让我不再愿意回头的抛弃的真相。
这一切荒谬到堪称可笑。
我到底生活在一个怎样的世界里?我以为的抛弃,事实上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当然相信晏云杉说的是真的,也明白是什么让他不能回来。正是我一直在努力挣脱的剧情,像一双无形的手在操纵棋局,强行剪短了我和晏云杉之间地联系,只为了将一切推到正剧开始的地方。
如果我没有变化,没有因为所谓的“报应”而挣脱束缚,这一切是否真的会规整地运转到我曾预见的结局?
而这剧情又怎么可以就这样轻率地、高高在上地玩弄与控制我的生活、我的感情,让我就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了我曾经最纯粹的爱过的人。
就算这是命运,那未免也对我太不公平。
但我们都曾是被框定性格的人物,生活在既定的轨迹里,无形的力量深刻地掌握着我们可能给出的反应,譬如晏云杉的高傲,我的朝三暮四,所以高高在上的简单挑拨之后,我们就渐行渐远,轻易地拆散了。
我感受到愤怒、不忿,同时感受到无奈、郁闷,这些情绪和窗外落下的雪花一样冷,积在我的胃部,带来痉挛的不适感。
“算了。”晏云杉迟迟没有等到我的回应,低下头去,说,“你当我乱说的好了。”
我眨了眨眼才重新将他看清。
“不。我相信你。”我对他说。
晏云杉的眼睛明显地亮起来。他的身体前倾了一些,面庞近在咫尺,我相信他,他反倒难以置信起来:“……你怎么会相信?”
“晏云杉。”我说,“我知道是什么在阻拦你回来。”
“你知道?”
我停顿了几秒,试图找到一个不那么荒唐的说法。但所有措辞在舌尖打转后都败下阵来,显得我就像个被命运耍得团团转的小丑。
我只能实话实说。
“我没有告诉过你吧。”我叙述,“我不是二次分化变成omega的。”
晏云杉的眼睛睁大了,像是一只受惊的猫一样向后仰。
“什么?你?”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你别乱猜!”我赶紧打断他,“我是突然变成omega的,就是我最后一次去画廊找洛棠,还遇到你的那天。”
“这怎么可能?”晏云杉下意识质疑。
“所以……和你不能回来一样荒谬。”我说。
晏云杉花了一点时间接受,然后很小心地问我:“……会难受吗?”
“对不起。”
说出第一句道歉的话语之后,后来的每一句对晏云杉来说好像都变得更容易了。
“我那时候……不知道。还想用那种方法……把你留下来。”他的手握得更紧,指节泛白,“既不尊重你,也不爱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