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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院子里只剩齐岁柏和姜诺二人。

*

宫中,李檄多次蘸墨,铺开的画纸上,却仍未着一笔。

他想要画下姜诺笑起时的模样。

可灯的菱格终究只有八面,从小到大,岁岁年年,她的笑,让他记忆深刻的又怎能数得清。

李檄脑海里闪过姜诺从小到大的笑颜,最终提笔作画。

与其说画,倒不如说,是将深深印刻在脑海里的画面,如实的腾挪到纸张上。

记忆里她的第一张笑脸,是姜诺刚刚来京不久,当时她的父母都在陇地,他很是好奇的问陇地是什么模样,她一脸自豪,童言无忌,笑着对他说起诺河上空的星星,说起她名字的来历,还说要带他去看。

他至今未曾去她口中的诺河看星星,可他记得姜诺那时的眼眸,亮得像星辰。

他还记得被父母疼爱庇佑的姜诺,灿然天真,毫不设防。

可那终究只是昙花一现。

后来,她寄居在叔父家中,仍是爱笑的,可笑容里夹杂了一丝忐忑和小心。

连捉迷藏,都是小心翼翼的藏起,唯恐被人抛下。

李檄缓缓闭眸,他知晓她藏得浅,只是怕旁人寻不到。

他去寻到她,她在梨花树下笑得眉眼弯弯,唇角的梨涡漾了春梨的甜意……

马球场,姜诺白皙的脸庞和衣裙上有了脏污,却从马背上翻身而下,举着象征他们婚事的玉连环。

当时,生母愉妃只盼他平安喜乐,看自己和诺诺青梅竹马,倒颇想促成这份姻缘,可姜诺毕竟是漂泊孤女,根基薄弱,婚事不稳。

姜诺举着赢下的玉连环朝他奔来时,眉眼间俱是婚事安定的笑意和殷殷期待……

后来,他被囚在北苑。

她也始终是笑着。

笑着在北苑种菜,笑着在月夜里偷偷亲他,笑着陪他度过寂寥孤苦的日日夜夜……

李檄将这些转瞬即逝,却铭刻在心底的瞬间仔细画好,裱在流转精致的八角琉璃灯上。

他想把这盏灯送给姜诺。

他全都清清楚楚记得。

记得她所有的笑。

也记得她所有的好。

那些岁月,他还未曾报之万一。

李檄仔细提着灯,出宫来到姜府。

自从二人决裂,皇帝已不是第一次来姜府。

“陛下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齐公子还在里头呢……”六时不由嘀咕:“早干什么去了,如今偏不放过我们姑娘,闹得人尽皆知。”

李檄的诏书,早已让朝廷皆知他对姜家女的情谊,诚然,这保住了姜诺在外的体面,惹得不少贵女艳羡。

但也阻碍了京城乃至整个官场旁的少年对姜诺的示好。

“怎么就不肯放过我们姑娘。”吉祥气道:“从前做什么都没时辰,三言两语派内监打发我们,现下来又是何必!”

齐公子再心仪姜诺,毕竟是臣子。

李檄是皇帝,他却是要在朝廷行走的。

姜诺和皇帝一刀两断也便罢了,若如今还藕断丝连,万一齐公子避情求安呢。

吉祥气得恨不得直接将李檄从此拒之门外,再也不让他踏入姜府一步,可终究还是进门,欲言又止的向姜诺禀告:“姑娘……”

姜诺抬眸:“怎么?”

眼看姜诺没有避讳齐岁柏的意思,吉祥只好撇嘴道:“陛下来了……”

姜诺不由看向齐岁柏,齐岁柏朝她坦然一笑,眸中有和姜诺如出一辙的坦然。

两人起身,恭敬下拜,趋迎李檄。

李檄在路上的马车里,已细细思量过见到姜诺要如何说,未曾想刚一进门,便撞见恭敬叩拜的齐岁柏。

李檄提着灯,面色肉眼可见的难看:“你怎在此地?”

齐岁柏不卑不亢道:“回禀陛下,臣和姜姑娘在善堂结缘,这些孩子皆是善堂的孤女,几日不见,甚是思念姜姑娘,臣便带她们来拜见姑娘。”

李檄缓缓握拳。

善堂,孩子。

从前她天地里的一草一木,皆和他有关。

如今,她也有他尚未触及之地了。

李檄冰冷道:“善堂之事,朕自会安排,你退下吧。”

待齐岁柏退下,李檄眸光,定定落在姜诺身上,向来如寒潭清冷的眼眸,闪过深沉的温柔。

“这是朕亲手画的灯。”李檄将灯递给姜诺,双眸定定的望向姜诺剪水双眸,道:“诺诺,朕此番来,是想对你说,你笑起来的模样,在朕心中无人能及。”

“以后再无人会笑你。”

姜诺接过象牙灯柄。

精巧的宫灯在炙热的夏日风中微微转动。

过往的岁月飞快闪现。

这些画面,姜诺也都记得。

可她仍是讶异的。

毕竟李檄画得甚是细微,连配饰和发髻都一模一样,宛若往日重现。

李檄并不像能记得住这些细节的人。

可他……却都清楚记得。

可就算记得又如何?

她从未怀疑过二人年幼时的相伴,也未曾否定过二人年少时在北苑艰难困境下倔强生长出的青□□意。

可人总要向前走的。

她早已想通了。

那些过往的岁月不曾有想象中重要,她要奔赴的前路,也不能总被过去种种阻碍。

第50章 这道歉,晚了将近十年……

她早已想通了。

那些过往的岁月不曾有想象中重要,她要奔赴的前路,也不能总被过去种种阻碍。

两人相顾无言的伫立片刻。

窗外飘落细密的夏雨,轩窗微敞,空气闷热,雨丝却夹杂了几分凉意。

“你说了好几次,想在夏日去荷池。”李檄自嘲的摇摇头道:“可谁知,最后竟是和旁人去的。”

“可这约定,是我们的约定。”李檄嗓音沙哑:“朕还想陪你再去一次。”

姜诺侧转过头,微垂的睫羽纤细颤抖。

是啊,她曾多次和他撒娇,想要和他一同在夏日前往荷塘,可他却兴致缺缺——不止是去荷塘,她提议的旁的事情,他也皆是淡漠以对。

最初的憧憬,渐渐化为委屈难过,直到如今,凝为无波无澜的平静。

她只是觉得讽刺和可笑,在看到提灯的李檄时,看到邀他去荷塘的李檄时,她总忍不住一次次想起,从前那个卑微又小心翼翼的自己。

她想抱抱那个双眸明亮,语气试探的小姑娘。

轻轻告诉她,从前她起就忍不住笑起的场景,如今都一一实现。

可荔枝会坏,孔明灯的灯烛会灭,被搁置太久的愿望,也没了实现的必要。

待到李檄走出姜府,齐岁柏才缓缓走到姜诺面前,轻笑道:“看来那片荷塘,竟是姑娘每年心心念念之地。”

姜诺看向他:“我最开始并非想和你同去荷塘,你可失落?”

齐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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