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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雾礼貌性地目送人离去,宛如目睹了一阵春风吹入杭州春色里。

只见花满楼闲庭信步,他与落日余晖自然而然地融为了一体。

仿佛花神一般的人物,放眼江湖也是罕见。

凉雾默默感叹一句,也快步离开。

逛了一下午,没白费脚力。她心里已然拟好了一份购物单。

这就去询价,合适的话,当场定下。

当凉雾又一圈走下来,更要夸花满楼靠谱。

他推荐的店家都是诚心做买卖的,报价合适,没搞宰客那一套。

凉雾交付定金,选中了各种柜橱、各房桌椅、雕花床、卧榻等等。只等店家在约定日期送货上门,再付尾款。

最后,还要买一个博古架。

她走向「竹影轩」。

不等进店,相隔三丈远,在街上听到店内爆发了争吵。

一道嚣张的女声响起,“先来后到?你与我讲先来后到?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在杭州,不是在松江。你来到我的地盘上,今天我就抢你了想要的东西,那又如何!”

很快,另一道女声回话了。

她的音色偏柔和,但说话内容毫不客气,“养不教,父之过。”

六个字骂得狠,是说对方没有教养。

“砰!”“咔嚓——”

木头被砸裂的巨响随之而起。

但听那个柔和女声说,“你要打,别在店里打,别砸坏了店家的东西。”

嚣张女人说:“砸就砸了,我又不是赔不起!”

不多时,两个女人一前一后地飞掠出店,当街上演全武行。

凉雾看清了干架双方的样子。

稍许年长的女人,三十出头。长马脸,大嘴巴,蒜头鼻。

客观地说,她的长相过于粗犷,偏生还穿了与气质极其不搭的鲜嫩水红色衣服,就连鞋子也是大红缎面弓鞋。

水红色衣服不管不顾地刺出手中利剑,尖利地喊着:“臭婆娘!你居然敢骂我爹!”

偏年轻的女子,二十出头。

皮肤白皙,如珠如玉。她身着鹅黄色裙衫,袖口与衣摆处有菊花金线绣

纹。

鹅黄色衣服挥动双掌,掌风极其阴柔,勉强应对着长剑攻击。

在言辞上仍旧不甘退后,“我有说错吗?你无理取闹在先,抢夺他人预定物品在后,不就是家里没教好。你母亲早逝,那就是父亲的失责。”

干架的两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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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雾发现街上忽而安静了。

与一般瞧热闹的情况不同,围观人群没有议论纷纷。

明显外地口音的游客询问摆摊小贩知不知道两个女人的来头。却见小贩连连摆手,还做出了收声快撤的手势。

哪条地头蛇能让当地摊贩噤若寒蝉?

这时,从竹影轩里又跑出一个女子,二十来岁,翠绿衣衫。

“大嫂!我来助你!”

她一边对水红衣服喊话,一边伸出纤纤玉手。十指弯曲如鹰爪,径直朝着鹅黄衣衫抓去。

不料,脚下猛地一滑。

翠绿衣服转身失误,差点绊一跤。

这下子帮忙不成,反身抓向了她口中大嫂的长剑。

翠绿衣服惊慌大喊:“哎哟!大嫂,你快避开!”

“滚开!你就会帮倒忙!”

水红衣服的一张马脸瞬间拉得更长,急匆匆地想要收剑。

凉雾望着这一幕,暗道有点意思。

翠绿衣服的帮倒忙看似无心之失,实则角度掐得很准,是借故来阻止这一场忽起的乱斗。

下一刻,马脸大嫂正欲撤回长剑。

凉雾敏锐发现从干架三人的斜后方,居然有四枚毛栗子破空而来,朝着马脸大嫂的四肢而射去。

如让水红衣服被击中,只怕她再难收势,剑锋将会直刺她劝架小姑子的左耳。

说时迟,那时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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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雾弹出四枚碎银。银光掠过,将毛栗子碎成粉末。

水红衣服发现碎银从正面方向袭来,完全来不及闪避,但好歹银子没有打到她身上。

“谁?!”

她立刻骂道,“獐头鼠目之辈,有胆子扔银子偷袭,没本事正面打我!”

“呵呵——”

鹅黄色衣服讥笑,“你是不知好歹,你多睁开眼睛看看呢?这四枚碎银分明是帮了你。”

水红色衣服恼羞成怒,眉头吊起,“我要你提醒?!我没又没求谁帮我!”

鹅黄色衣服斜了对方一眼,“你真狠心。那一剑要是让你刺中,施茵的左耳必会少了半截。”

凉雾出手了,却没有站出来认领的想法。

弹出碎银,保人耳垂完好,不过随性而为。对方谢或不谢,都不重要。

她更关注是谁射出毛栗子。

毛栗子从干架三人的后方而来。

那里聚了一堆大围观者,同时也有许多朝外撤退的人。现在望去,未能发现谁的面有异色。

看来放暗器的人已经撤退迅速,隐于大批往外走的人流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凉雾也从“施茵”这个名字猜到了干架三人的身份。

昨天,她还在想小院可能被左、薛两家的战火波及,今天就遇上正主。

马脸大嫂是薛红红,薛衣人的大女儿。

嫁到杭州施家庄,是施家的大儿媳,丈夫施传宗。

劝架的翠绿衣服名唤施茵,施家的小女儿。

鹅黄色衣服被薛红红提剑就刺,她不是别人,正是左明珠。

由此再看刚刚薛、左两人在店里的争执,活脱脱一幅世仇见面的场景。

薛红红不分青红皂白,有事没事都要找茬,拔剑当街与左明珠打起来。

左明珠的武功稍逊一筹,但也不甘示弱地反呛回去。

倒是施茵的行事微妙。

左、薛两家的百年世仇,江南一带不说人尽皆知,混江湖的至少有所耳闻。

施茵作为小姑子,不可能不知大嫂薛红红摆在明面上的仇敌有谁,她居然用了故意帮倒忙的这一招来劝架。

施茵为何劝架?

是不欲多见流血,还是她与左明珠有暗下私交?

试用毛栗子暗中偷袭,又是哪一路人士出手?

是冲着施茵去的,或是挑拨施家姑嫂关系?还是对左家有怨,想把这一笔记在左明珠头上?

凉雾在短短几息间,想到这些疑问。

她更深刻意识到城门失火必将殃及池鱼。

那股不祥的预感飙升,自己的新居小院被战火波及的概率恐怕趋近99%。

凉雾不再观战。

这幅乱象,博古架只能改天再买,她调头向着牌楼方向走去。

近在眼前的邻里问题,她不能视而不见。

稍一想,有了五种方案。

方法一,决定权完全在自己。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只要搬家,离开是非之地就能一劳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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