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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的夜幕低垂,远远可见亚港灯火璀璨的繁华夜景。坐在白发苍苍的海浪里,所有的光,都离他们很远,又很近。

他们没有进船舱,直接让厨师将餐桌布置到前甲板的沙龙区,漂浮在温和而狂野的海上,吃一顿无人打扰的晚餐。

李絮吃得不多,喝得不少,独自饮空半瓶库克。混合熟梨、柑橘与蜂蜜的白中白香槟清冽爽口,轻盈馥郁,令人不自觉就溺在绵密的气泡里。

还欲再斟半杯,酒瓶却被蓦地抽走,连同冰桶一齐移开。

“你喝太多了。”言漱礼对待酒精的态度一如既往。

“好严格。”李絮眨眼笑笑,“我酒量真的很好的,你别不信。”

况且很多时候,她都习惯性依赖一点点微醺醉意,来支撑自己的冒进。

言漱礼没有理会她的辩驳,起身给她换了一杯无酒精莫吉托。

李絮窝在折角沙发,懒懒散散望他背影。

距离钢筋水泥的城市中心远了,夜幕澄澈,无声无息显现出几枚闪烁的星。

好突然地。有璀璨的光划破黑蓝夜空。位于城郊的主题游乐园,准时准点燃闭场焰火。

咻。

嘭。

海上听不到破空声。

惟见一束束火树银花,循环往复,在深蓝夜空爆裂、枯萎,徒留浪漫的余烬。

他们第二次,抑或也可算第三次,一起看烟花。

引发许多浮浮沉沉的思绪。

“有个问题。”李絮伏在船舷边,收回眺望的视线,醺醺然望向身边人,“其实我想问你很久了,Leon。”

她腮颊微微泛了红,自己浑然不觉。眼底洇着湿意,亮晶晶的,在甲板昏暗的灯下亦格外分明。

言漱礼伸手擦拭她眉眼,那片皮肤干燥而柔软,没有错以为存在的雾气。

“问。”他言简意赅。

海水在轻轻晃动。

搅得李絮的心,亦随之轻轻晃动。

“当初在麓月府,我们恰巧碰到的那天晚上。”她望进那双深邃的琥珀眼,语速很慢地道,“你一开始,为什么要拒绝我?”

“现在才来好奇这个问题。”言漱礼的目光低低掠过,像一阵无声的风,“会不会太迟了。”

“起初我觉得你是勉为其难,将错就错。”李絮慢声慢气地试图分析,“可是后来想想,你不愿意做的事,这世上大概没有人能逼你。你也不是那种见人可怜,就会莫名其妙生出廉价同情心的类型。”

“排除掉了两个错误选项。”言漱礼淡然地鼓励她,“然后呢。继续。”

“然后。”李絮忖度片刻,若有所思看着他,“然后,我觉得,你其实还是不那么愿意。起码不愿意选在那种情形,偶然地,被动地,做那种类似于趁虚而入的事。”

言漱礼静了片刻,冷冷否认,“你把别人想得太高尚了。”

李絮似笑非笑,“你在我心目中,一直都属于道德水平比较高的类型。”

“很遗憾。”言漱礼轻轻摩挲她酡红的腮颊,不太严谨地纠正她,“令你失望了。”

酒精在体内产生作用。像香槟绵密的气泡,无声沸腾,逐渐放大所有感官。

“我好像比我想象中更不了解你。”李絮凭借酒意望真他,“尤其是以前的你。”

“‘以前’?”言漱礼目光沉沉,咀嚼着她的用词,“以前,你有过要了解我的想法吗。”

字句之间的停顿,牵扯似是而非的关联。

“…我先问你的。”李絮骤觉心悸,避开他的质问,绕回原本的问题,“为什么,该告诉我正确答案了吧?”

远处焰火明明灭灭,犹如银河流萤,瑰奇冷艳,碎裂满地的金。

言漱礼略略俯首,背对钴蓝夜幕,像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焚烧的枝叶在风中静静回响。注视她的眼神,又似海中湍急的漩涡,危险,又令人难免被吸引。

“我当时——”他声线低沉,替代焰火的破空声,“有点生气。”

意料之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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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李絮不禁愣了愣,“气什么?”

“假如那个时候,你在麓月府湖边遇到的不是我。”言漱礼没什么表情地观察着她,将话说得异常缓慢,又异常清晰,“是不是也会随随便便向别人提出邀请,随随便便跟别人走。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也和其他陌生人没什么区别,只是一件出现得恰到好处的、趁手的工具。”

像是一纸延宕已久的指控,夹杂名不正言不顺的恼怒。

空气凝滞了十几秒。

抑或更久。

由视线织成的网,如影随形笼在身上。隐隐发沉,令李絮哑口无言,直觉有沙砾在喉咙相互摩擦。

“…冤枉。”她揪住他衬衫下摆,轻声叫屈,一双黑眼睛似嗔非嗔望向他,“我虽然看起来轻浮,但其实也是很挑剔的。”

“我知道。”言漱礼面上即无不耐,也无波澜,只顺势更重地蹭了蹭她唇环,“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疑心。忍不住迁怒。”

海风中有种令人悸动的清凉。

李絮试探着更近一步,“假如我真的心血来潮,随随便便跟另一个人走了怎么办?”

“不会。”言漱礼薄唇紧抿,明明是他提出来的假设,却又被他慢而武断地否定,“你不会有机会那样做。”

心脏高高悬起,犹如被丝线牵引的月,心跳声附和着不规律的浪潮。

“所以,那个夜晚不是纯粹的偶然,对吗。”李絮了然,轻声揭穿,“只要我进了麓月府,或者说,只要我落地云城,你就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就像我一定会收到那封匿名邮件一样。”

言漱礼接住她探究的目光,抚摸她腮颊的动作前所未有地温柔,“这世上从来不存在所谓的‘偶然’,李絮。”

他的眼睛幽深而晦暗,像波光粼粼的月下海,而她在他眼中淋漓地上岸。

害怕吗。

或许有一点吧。

但更多的,是那种失而复得的惊诧。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没头没尾,闷闷声问。

“不知道。”言漱礼垂眼,言语克制,显然不怎么愿意提及,“等我反应过来,你就已经跟别人在一起了。”

他缄默的姿态,无可避免地,令李絮回忆起那个坐在钢琴教室里的少年人。

悬铃木下,一张英俊而冷漠的脸。

他与她交换姓名,目睹她的手足无措,听她笨拙地弹了半首巴赫。

而后信手敲出几个音符,淡而不厌地问,“曲谱速度标的MoltoAdagio,弹这么快,我们很赶时间吗。”

当时李絮还那么年轻,对待什么都是生涩的、懵懂的。犹如挂在春日枝头的一枚苦橘子,一心只想赶紧褪去青绿的外衣,脱离现有的土壤与环境。

她理解不了他相互矛盾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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