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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竭虑地教导他能够让他平安长大的东西。

至于小舅舅和雌父,当然也是爱他的。

失约不是卢西安的本意,雌父也不想将他一只虫丢在圣地。他不是懵懂无知的雄虫,可以理直气壮地将一切痛苦和委屈发泄在亲虫身上。

他不再委屈,也不再难过。

他逐渐理解了一切。

毕竟,这世上有很多很多的虫,都是这样长大的。在这一点上,雌虫甚至往往会遭受更为严苛的教育,对比之下,明明是在雌父和雄父的爱意下长大的他,又有什么资格提出抱怨呢?

他应该知足才对。

但,这真的是伊格里斯想要的“爱”吗?

当伊格里斯意识到,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自己这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时,他还会像现在这样静静地、温和地注视着他吗?

而当对方因为迟迟得不到回应,而将给予的一切骤然收回时,他还能像过去那样,冷静地面对来自枕边虫的猜忌与算计吗?

诺厄不知道。

星舰越飞越高,夕阳下的礼堂在他们的身后渐渐远去。

他忽然有一点难过。

就像是这一场满座宾客心知肚明的荒谬婚礼。

对年轻的雄虫而言,这场看似浓重盛大的婚礼,不过是决裂与分别的倒计时;对如今的他与伊格里斯而言,“爱”,同样是意味着决裂与分别的倒计时。

他沉默得太久,雌虫略微偏头。

“雄主?”

圣阁下没有说话。

他静默了一会儿,稍稍花了点时间把游离的思绪收整回来,说:“好。”

……

工作的日子周而复始,单调乏味又缓慢。

距离圣地巡礼只剩下一天的时候,诺厄推掉了所有的行程,花了半天时间,对乌拉诺斯做了一遍最后的安全检阅。

这事本该交给专虫负责——事实上,早在三天前,负责驻扎在圣地外围的第一军团便分成了几个小队,轮流排查了这片群岛的安全隐患。但考虑到接下来的安排事关重大,圣阁下还是利用自己的感知能力,亲自又检查了一遍。

确定各方面都布置妥当。

诺厄收回精神力,望着暮色下的圣地出神。

和顺应自然的埃尔瑟兰不同,除非高塔阁下们认为有必要,位于埃尔瑟兰上空的圣地一年四季永远都是温暖舒适的春天。地面上白雪皑皑,被巨大透明泡泡所包裹的群岛却仿佛置身春日之宴,到处都是鲜花草木的芬芳。

仿佛是被枝头的清香所蛊惑。

年轻的圣阁下微微踮脚,试着去摘最近枝头上的小花。

风吹过树林,带来淡淡的凉意。

枝头自然地下倾,像是具备某种灵智似的,低垂着头,努力地将自己的脑袋往雄虫的手心里凑。

——好一个双向奔赴。

伊格里斯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虫与自然的和谐景象。

议员长看了一会儿,冷不丁伸手,“咔擦”一下,连花带枝地将那一串小小的花枝折了下来,撇去稍显尖利的旁支,低头,牵起自家雄主的手,将雄虫的掌心一点点摊开,将花枝塞进圣阁下的手心。

“送给你。”理直气也壮。

被借花献佛的树枝摇摇晃晃,发出愤怒的哗啦声响。

黑发雌虫表情不变,随口道:“你再晃一个试试?”

树枝不动了。

树:一怒之下怒而一下.jpg

诺厄:“……”

放在以前,他会觉得伊格里斯有病。

毕竟议员长一向脑回路异常,不管是闲得发慌折一枝花玩玩,还是看他打算摘花,故意抢先一步摘下来逗他玩,都很符合对方散漫的行事风格。

至于现在。

他抬眼,看着站在自己的跟前,一本正经地和世界树斤斤计较的黑发雌虫。

好蠢啊。圣阁下想。

怎么会有雌虫幼稚到和一棵树争风吃醋呢?

……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启程当天。

暮色四合。

距离圣地巡礼正式开幕的零点只剩下一个小时。

圣阁下坐在装扮一新的花园里,低垂着眼睫,一点一点地拆着堆满一桌的心愿瓶。

按照惯例,圣地巡礼会持续整整一个月。

对年轻的雄虫而言,尝试着接触同龄的雌虫是一方面,关键是和同龄虫们在一起,共同度过的最后的“小虫崽时光”。

是以,每一年的圣地巡礼前,圣地的大虫们通常会鼓励小阁下们通过便签的方式,写下各自的小小心愿,折成星星塞进心愿瓶里。这些心愿瓶会整合、打乱,随机发送到他们的亲虫、朋友,乃至素不相识的陌生虫手里。

满足小阁下们的小小心愿,同样是成年雄虫与雌虫的义务之一。

他看着自己跟前的心愿瓶。

准成年阁下们的心愿总是单纯又可爱:想和冷战的小伙伴和好、想要忙碌的亲虫抽出时间,陪自己打某款最新上线的电子游戏、想要来自自己憧憬的阁下的摸头夸夸、想要心有好感的雌虫小伙伴主动告白……

伊格里斯看得有趣。

主动请缨:“我帮你拆几个?”

本就是要拿出来帮忙实现的心愿,倒也没什么不能看的。

圣阁下:“随你。”

然后他就看见黑发的议员长拆开一颗颗小星星,煞有介事地开始念:“诺厄阁下,我觉得你和奥威尔先生特别般配,你真的不考虑答应他的追求吗?”

“诺厄阁下,我觉得你特别特别好,应该被议员长先生亲一口。”

“诺厄阁下,你真的不想和奥威尔先生在一起吗?”

……?

怎么还带见缝插针的。

诺厄白他一眼,没好气:“这到底是他们的心愿,还是你自己的心愿?”

他做好了对方含糊其辞的心理准备,但伊格里斯说:“是我。”

圣阁下顿住。

时间的指针在此时归零。

圣地巡礼正式开始,沉寂了一年的乌拉诺斯遁入虚数亚空间,仿佛深海里的游鱼,开始以其固有的频率于星海之中跃迁移动。在他们的身后,庆祝巡礼开幕的烟火轰然炸响,年轻虫嬉闹的笑声恍若云雾般汇集,飘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伊格里斯却只看着他,语气认真又随意。

认真的是态度,随的却是自己的心意。

“我喜欢你。”

烟花照亮大半个花园的同时,也恰如其分地映出雌虫眼底的笑意,他说:“是想陪你一辈子的那种喜欢。”

心跳停歇一瞬。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诺厄忽然无师自通了“爱”的另一重含义——它是懵懂的欢喜,也是迷离的苦涩。当一个生命在察觉到自己的爱与被爱的时候,高兴与苦痛居然是纠缠夹杂在一起的。

这就是爱吗?

诺厄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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