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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县久不下雪,冬年不下雪,那明年准是灾年,一时?间封地各县人心?惶惶,而江都王依旧在宣华苑中醉生梦死?,靡靡之音传出王府,成?为民怨载道的渊薮。

原本养胎的王妃为平息民怨,只好?亲自前往慈恩寺祈福,山路遍布青苔,轿子打滑,她不慎动?了胎气,在寺庙里把孩子艰难地生下来?。

姜绍的满月宴上?,有?个云游道人前来?祝贺,口中连连说道:“昨夜贫道夜观星象,只见月泛太微,日月合璧,七星连珠,兆海内晏然?,这是有?大造化者降世……”

话?里话?外都在暗指姜绍是那个有?大造化者,王妃只当那道士是说吉利话?讨个好?彩头,一笑而过,让身边的侍女多赏下些银钱将他打发走。

可那道士走后,天空果真便下起?瑞雪来?,这是祥瑞之兆。

因为那场瑞雪,姜绍的出生也蒙上?些许传奇的色彩,比起?他昏庸的父王,封地的百姓更尊敬王妃和世子。

崔遗琅盘腿坐在棠梨树下,膝盖上?放着把长刀,他垂下眼帘,看向远处王府的层层殿阁,但见玉栏绕砌,桂楫兰桡,亭阁峥嵘,衬着沉沉欲下的青松白雪,当真是金门玉户之府。

因是世子的及冠礼,王妃令人将王府的门栏窗槅用朱粉藤椒重新涂饰,太监宫女在石栏上?挂上?各色水晶玻璃宫灯,然?一株花木也无,陰云四合,飘下几片雪。

雪声中隐约吹来?席间宾客的说笑声,伶人带上?五彩斑斓的昆仑奴面具在台上?供人嬉闹,宫女往熏炉里添上?坐暖香饼,刻骨吸髓的香气似乎要将人拉入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每到雪夜的时?候,崔遗琅总是忍不住一个人盘腿坐在树下,他喜欢看雪景,听雪声簌簌,四下一片寂静,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

凛冬年月,地上?的雪积了一尺多厚,他身后的这棵棠梨树的叶子被冰封住,晶莹剔透,水珠沿着冰封的叶片亮晶晶地滑下,一滴冰冷的雪水落在他的手?腕上?。

崔遗琅收回眼神,用丝绢擦拭手?腕上?已经融化的雪水。

“我就猜到你在这个地方。”

身后忽而传来?男人响亮的声音,耳畔忽而卷起?一阵风声。

崔遗琅没回头,动?作利落地伸手?接住来?人扔过来?的物件,是个酒壶,瓶子外壁温热,应该是刚在炉上?温过的。

姜烈豪爽地在他身边坐下,笑容明朗:“今儿是兄长及冠的日子,你平日都同?他形影不离,怎么不在他身边?”

两人相识那么多年,私下里便没那么多繁文缛节,崔遗琅也没起?身行礼,淡笑道:“世子在厅堂接待宾客,我应付不来?这样热闹的场景,还是趁早躲开比较好?。”

崔遗琅素来?不喜欢热闹,性格内敛,沉默寡言,即使在世子身边,他也不喜欢人情来?往,往常遇到这样的场景,都是能躲就躲,姜绍便也没逼他硬学,毕竟哪能人人都做到像他那般长袖善舞。

距离他到姜绍身边做侍童已有?八年之久,八年足以改变很多事情,如今是熙宁十年,小皇帝仍未亲政,太后纵溺亲儿,致使其极意所欲,不见幼时?清明聪慧之相,大齐衰亡之态已见端倪。

与中原将乱的局面相比,江都却能以一隅之地安享太平富贵,这显然?和江都王府的王妃和世子脱不开干系。

姜绍出身显赫,才思敏捷,又生得芝兰玉树,很早便成?为当地青年才俊中的领袖人物,如今时?局混乱,他时?常接纳在京城受奸佞迫害的豪杰名?士,想投靠在他门下做宾客的人不知有?多少,但他交朋友也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眼,非奇人异士、海内名?流不可结交。 W?a?n?g?阯?F?a?B?u?Y?e?í?f?ū???ε?n???〇??????????ō??

出人意料的是,在他结交的青年才俊里,除了弟弟姜烈,他最看重的却是从小陪在他身边的一名?侍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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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瞧那侍童眉眼细致,看模样也是个极风流的人物,但性情寡淡,不爱聚会玩乐,即使是站在世子身边,也总是清清凛凛一张脸,同?这钟鸣鼎食之家的富贵气息格格不入,也不知世子到底是看中他何?处。

长此以往,圈内便传出些许闲言碎语,说姜绍同?他父王一般,都有?龙阳之好?,这哪里是侍童,分明是金屋藏娇呢。

对于这些谣言,姜绍倒是通通一笑而过,但因众人将他和那个昏庸的父王联系在一起?,不免暗恨那个男人拖累自己的名声。

眼下,崔遗琅举起姜烈递过来的酒壶,仰头饮上?一口,温酒下肚,缓解了雪夜的寒冷,身子也不由地暖起?来?。

他看向身边的姜烈:“我是不喜欢热闹,那你怎么也一起?出来?了。”

姜烈和崔遗琅的性格正好?相反,最是喜欢热闹的性子,他和姜绍都是长袖善舞的人物,但比起?他兄长待人接物都让人产生流水般温润包容之感,姜烈却是如同?一个小火炉一般,热情张扬,总是精神很好?的模样。

他性情爽利,结交朋友从不看身份,全凭自己的心?意,在江都郡的名?声同?他兄长一般好?,旁人都羡慕江都王妃养出两个极出色的儿子。

姜烈摆手?:“可别提,外公带来?好?几个表妹,她们叽叽喳喳地围在我身边,吵得不行。”

说到表妹时?,他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扯扯崔遗琅的衣袖,小声道:“前儿我偷听到母亲的谈话?,你猜如何??说是想为兄长寻一门好?亲事,然?后外公便把表妹们带来?了,我猜外公是想把其中一位表妹许配给兄长,估计不久后我们便能喝上?兄长的喜酒了。”

崔遗琅忽而一愣:“成?亲?”

也是,姜绍已及冠,当下的男男女女大多十五六岁便成?亲,但因姜绍从小身子骨不好?,婚事便一拖再拖。

王妃母家姓王,往前甚至能追溯到魏晋南北朝时?期的琅琊王氏,家族三代位列公卿之首,祖父和父亲都官至太尉,门生故吏遍天下,这样的世家大族出身的贵小姐才配上?姜绍的身份。

想到世子要成?亲,崔遗琅的心?微微颤了颤,感觉胸口空荡荡的,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点异动?到底是为的什?么。

在他出神时?,身旁的姜烈也在正大光明地看他,眼下虽是寒冬,但习武之人身子骨硬朗,崔遗琅没穿雪氅,也没带手?炉,只身披藕荷色的外衫,隐约露出暗红色的里衣,放在膝上?的手?指根根分明,细腻如玉。

这双手?看似十指纤细白嫩,手?心?却有?层茧,经年累月,已经磨得坚硬,那是多年苦练刀法留下的痕迹。

年岁渐长,崔遗琅眉眼间的灵动?不见消散,他肤色白皙,眼神沉静,浑身上?下清明灵秀之气非凡人所能及,但下唇的那颗痣硬生生地让这张脸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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