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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昏暗里,雪白上斜着一道刺目猩红。
应该是从那人刀下挣脱的时候划到的,不算太深,但出了不少血。
她帮着按回去,朝外头叫医师,又问他疼不疼。
摇头又点头。
燕昭一阵无奈,刚想笑他吓成这样,就听见他小声说,殿下,对不起。
她一愣:“道歉做什么?”
“破相了……不好看了。”
他手指冰凉,颤栗着想拨开她的手,声音细细打着颤,“对不起……”
燕昭怔住了。
身后,内外一片混乱,有侍卫进来拖走尸体,也有人在外面二度巡视,以防还有遗漏。
嘈杂声里,她久久无言。
她该怎么说。
说他是人,不是物品?说他受伤了该喊疼、该包扎,而不是告罪。
可是她接着想到他之前说的,所谓的磨骨头,想到那十一天,他被人当成物件丢在那里,任意围观,任意点评。
人是经不起这般折辱的,除非不把自己当作人。
那时候,他应该还很小吧。人生都还没正式开始,就被迫先学着不把自己当人看。
燕昭本来就不擅长安慰,现在彻底哑口。沉默很久,她伸手把人揽进怀里,轻轻顺他还在发抖的脊背。
“好了……没事的。”
她轻声重复着,“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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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的速度很快,现场是,伤口也是。
新换的房间灯火通明,燕昭坐在桌旁,看着面前负伤的人。
伤口不深,出血已经止住了。只是伤在脸上,不便包扎,只糊了一层药膏,看上去有些滑稽。
不知是疼的还是什么,他掉了好久眼泪,现在眼圈还红着。
她看了一会,没忍住在他脑袋上揉了把:“好了,我要去忙了。他们在审,我得去郡衙看看情况。”
见他乖乖点头,燕昭起身要走,接着就袖角一紧。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袖口还被牵着。
从被她救下就一直攥着,应该是真的吓坏了,一刻都没放开。
可她刚看了一眼,他手指就蜷了下,松开了。
“还在怕?”燕昭撑着桌子看他,“外面全是侍卫,郡衙也调了人过来,里三层外三层护着,不会再有事了。”
烛光下,少年眼睛红红,点了点头轻声说好。
说,“我……等殿下回来。”
袖口自由了,可燕昭忽然觉得步子怎么都迈不开。
犹豫片刻,她一把捉住他的手。
“走吧,”她说,“跟我一起去。”
刚熄了灯的郡衙再次通明。
燕昭到了后,先把人带到了正堂旁边的偏厅里。
“这很安全,什么事都不会有。”燕昭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少见地耐心:“我就在隔壁,忙完了就来找你。可以吗?”
见他点头,她正准备离开,突然又想起些什么,在他脑门轻轻敲了下。
“不许睡。再困也不能睡。”
还是从前听吴德元说的,受了大惊大恸不能立即睡下,不然会留下遗症还是什么,具体她也不记得了。
总之见他认真点头说记住了,燕昭这才离开。
从偏厅一出来,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再进正堂,只剩冷肃。
“都吐干净了?就这些?”她点点供状问,“只是流寇劫掠,求财犯险?”
她不信。
“回殿下,裴小将军审讯的时候,臣也去别处查过了。”
书云递去一页记录,“这起人年前就在芜洲、九安一带出没,年关无宵禁,他们就混进了城,月前还抢过一户富商,但当时没被抓到。”
顿了顿,她又弱声补了句,“殿下,您这几日……是挺显眼的。”
燕昭刚要开口,一下哽住。
脑海迅速回想了下近来几日,的确和低调没有半点关联。
“那也不至如此巧合,”她掩唇轻咳一声,“要劫财哪日不能劫,偏是今天人手不足的档口。再者,今日徐文斌行事可疑,这事与他脱不开关系。”
“裴卓明审不出来了?手段退步这么多?”
“……倒也不是。”书云抿了抿唇,“就剩最后两个活口了,硬吊着命呢。”
燕昭又哽了下。
“现在什么时辰了?”
“近亥时了,殿下。”
亥时。
再过四五个时辰,徐文斌就要出发赴任邠邑,走了就不好查了。
“拿我腰牌去找门候,封锁城门、全城戒严,查清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
“是。”书云领命,又问:“殿下是怀疑徐文斌和徐尚书吗?”
“徐宏进?”
燕昭轻笑了声,屈指弹了弹手中带血的供状。
“这事若有他的手笔,那我这两年就是陪傻子玩了。没规划,没布局,一群乌合之众拔刀就砍,甚至都不是死士。徐宏进若动手,不会这么简单。”
她更怀疑徐文斌。
后者明显对她不满,而且这也显然符合他水平。
只是目前证据不足,一切也还只是直觉。
“让裴卓明加把劲。告诉他,若最后还要我亲自动手,那他也别干了。”
她把纸页往案上一丢,“先回吧,有消息即刻通传。”
出了正堂,燕昭习惯性直接往外走。走出几步,她一下顿住,又拐回去。
差点把人给忘了。
偏厅里十分安静,一推门,燕昭愣住。
“……为什么站着?”
暖黄灯光下,少年静静立在正当中,罚站似的。听见她声音,他有些迟钝地抬头,唤了声殿下。
“困。”他小声说,“你不让我睡……”
烦躁和紧绷在这一瞬消散,燕昭一下笑出了声。
她扶着门笑了好一会才走过去,捉住他的手牵着离开。
寒风迎面卷来,燕昭忽地感觉有点奇怪。明明是走在异乡,目的地是一家客栈,那里不久前还发生了场搏杀。
但很奇怪,感觉像是回家。
“还困吗?”燕昭捏了捏拢在掌心的手,“不困了的话,回去陪我吃点东西。”
接着又想起来,“哦,对。傍晚那会,我还给你买了吃的,不过应该已经凉透了。”
说着她回过头,看见他原本困得快要闭上了的眼睛微微睁大,就又忍不住想笑。
“饿了?那正好。这可是我头一回给人买吃的,你得一滴不剩吃完。”
住处随时有人候着,燕昭要了碗鸡丝面,又叫人把她提回来的糖芋艿拿去热。宵夜很快端上来,她却没什么食欲,皱着眉想今晚的事。
对面,虞白吃下几口热甜汤,才觉得又困又冷的身子缓过来了些。一抬头,见燕昭没怎么动筷,他又有些担忧。
“殿下是不舒服吗?”他小声问,“要不要找医官来……”
燕昭从思绪中回神,戳了戳面前粘成一团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