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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人撤了,那会他必定还没睡醒。

八成饿着肚子呢。

宁愿饿肚子,也不来找她。

燕昭把自己给想生气了。

她屈指叩叩桌面,门外一个绿衣内侍无声入内。是昨晚去宫门口接人的那个,为数不多知道她把人带进内廷的。

“去毓庆宫看看。”

“是。”

内侍退下,门外待召的文官进来。殿内气氛凝滞,燕昭还没开口,他就已经战战兢兢。

不多时,绿衣内侍回来了,正汇报到一半的文官自觉地闭了嘴。内侍绕到御案一侧,俯身轻声传话,燕昭侧耳听着,脸上表情缓缓变幻。

从愠怒到微讶,最后变成毫不掩饰的困惑,五官都微微皱了起来。

“……干活?”她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他在太庙,干活?”

“是。奴婢去看的时候,公子正在擦地。”

绿衣内侍垂首敛目,声音很轻,没有丝毫波动。

燕昭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问:“他擦得怎么样?”

“……比较狼狈。”内侍斟酌着评价,又问:“殿下,需要奴婢把公子带过来吗?”

燕昭慢慢往后靠上椅背,抬手抵唇。

在外人看来,她垂眸深思,像是在琢磨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实际上,手指掩住的阴影里,她唇角轻抿着,微微颤抖,最后实在忍不住,一下翘了起来。

“不用,让他干。”

谁叫他不来正德殿。

她留的字条意思那么明显,就差直接下命令了。这都不肯来,那就该吃点苦头。

但是,“怎么这个时辰还在擦地?没用饭吗?”

绿衣内侍摇头。

燕昭“啧”了声,转开视线想了想。

“叫人送些吃食过去,就说陛下.体恤。”

“是。”

“别送太好吃的。”

谁让他不来找她。没良心的。

“是。”

绿衣内侍一一应下,但没等到让走的指令,就还候在一旁。

燕昭隐约觉得还有什么事忘了吩*咐,但一时间没想起来,就摆摆手让人下去,接着望向那名汇报到一半、还在殿内等着的文官。

他安安静静站在大殿一角,低着头、垂着手、不说话,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但这完全没必要——

本身,他就是个不会引起任何注意的人,平庸在他身上成了种天赋,他什么都不用做,就会自然地被人忽略。

也因此,他是燕昭主要的信息获取来源之一。 W?a?n?g?阯?f?a?b?u?y?e?ǐ?f?ū???ě?n?????????5?﹒??????

“接着说。”

“是。”

没有任何记忆点的声音在殿内响起:“殿下离京这段时日,三位将军表面皆无异动。但月前,薛将军与故交小聚时,曾有不忿之语。冯将军每月拜祭亡妻,曾于亡妻坟前抱怨。但听其言语,都有裴将军暗中指印。岁末裴府举办家宴,宴上……”

燕昭一边听着,一边分神回想昨夜宫宴。

她和燕祯到之前的种种,早于昨晚悉数入了她的耳。

尤其裴永安那句“或许身有不适”,几乎是明着挑衅。宫宴上也如此明目张胆,私下里不知狂傲到何等地步。

若说文臣一派她最忌惮簇拥无数的太傅张为,那武将中,裴永安便是她最大的眼中钉。所幸二人脾气相似本性相斥,目前尚未联手,否则今日她还在不在这都难定。

要赶在张为前头解决这枚钉。

砸实了,或者彻底拔除。

不容易。

燕昭垂眼看向手中的笔。

笔杆末端缀着一截金线,用来悬在笔架。她伸开尾指穿过线圈,把玩吊坠般看它在指尖摇摆。

笔锋锐利,像利刃高悬。狼毫饱蘸朱砂墨,在面前的宣纸上摔开一滩鲜红。

白纸无字,难以料定这会是谁的鲜红。

“裴永安那边,还有一个人可以查。这几日他休沐,但不知会不会出门。若有,你想办法观察。”

“殿下吩咐。”

燕昭搁下笔,拿起染了红的纸,慢慢攥成团。

“裴卓明。”

“阿明?”

刚迈进府门的脚步一顿,青年慢慢抬起头。

“……哥。”

裴卓明朝与自己面容相似的男人点点头,接着就要继续朝自己院子走。

兄长裴长远一向待他不错,又月余未见,于情于理都不该如此仓促。只是他刚领了二十军棍回来,疼得有些厉害,又目送先前一手提拔的高敏挨了罚被送去庄子,心力交瘁。

没走出两步,裴长远伸手拦住他。

“父亲叫你过去。”

肉眼可见地,裴卓明脸上郁色更深了几分。裴长远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却也不好说什么,踟蹰片刻,似叹非叹开口:

“若你当初肯听父亲安排……”

“不必再说了。”裴卓明打断他,却连抬手都没什么气力,“父亲在哪?我过去就是。”

正厅没有掌灯,黑洞洞的门看着就压抑。裴卓明迈进门,拜礼时牵扯到身上的伤,动作有些僵硬。

“父亲。”

裴永安小口小口呷着茶,“嗯”一了声,“回来了?”

“是。”

刚沏不久的茶,热气在安静中氤氲。半晌,一盏茶见底,裴永安终于抬眉看向跪着的青年。

门外投来的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朦胧的边,把他忍痛时轻微的颤栗放大得很明显。

“挨罚了?”裴永安轻嗤了声。

“上赶着给人当奴才,还以为你混得有多好。”

跪着的身影微僵了一下。

“是我自己做错了事情。”

裴永安拈着余温未散的茶盏把玩,没立时接话。他视线细细打量过青年身上,许久才开口问:“什么事情?”

“职责相关,无从告知。”

捏着茶盏的手一下紧了。

“我是你老子!”

裴卓明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蜷,但仍未言语,也没有动。

自打进来,他头都没抬过一次,就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压迫感从头顶笼罩下来,很陌生,但又很熟悉。这几年,尤其新帝继位后,几乎每次休沐回府,都要来上这么一遭。

“祠堂跪着去。”

裴卓明平声应是,慢慢撑地起身。

从正厅出来,他抬头望了眼天色。

日头斜了,天际暮霭沉浮。

看来晚膳是别想了。他沉默片刻,转身朝祠堂走去。

暮色沉甸甸落下来,把宫墙间一道纤细的身影拉得很长。

虞白垂头丧气走在长街上,累得手脚都不像自己的了。

一醒来,早膳都没吃,就稀里糊涂地被拉去干活。闷头擦了半晌的地,那一块块青砖到现在还在他眼前晃。

他满肚子的苦闷,还有半下午的那一顿十分难吃的、几乎无法称之为饭的东西,就连抬头都没什么力气。

终于走回了毓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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