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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不过呼吸间,驻守在另一方向的侍卫紧赶过来。

裴卓明这才回神,指挥着一波人护送燕昭撤去更远,另一波人去决口附近紧急抢险。

嘈乱中,隐约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恍惚回头,看见不远处刚刚脱险的两人。

其中一个满身狼藉,湿泥糊遍的衣衫破损,鲜红的手软垂身侧。

另一个也没好到哪里去,束发微散、衣襟染尘,是他几乎从未见过的狼狈。

唯独朝他望来的那双眼睛——

琥珀色在阳光下透亮分明,不见慌乱、不见惊恐,唯有平静。

和他身后、耳边,决口汹涌奔溢的河水截然相反的平静。

他一下僵在了原地。

燕昭看见了。

他那一息的犹豫。

……还是,看穿了?

她是不是看穿了,他犹豫背后的私隐?

一瞬间,裴卓明遍体生寒。

-

河堤决口,庄子各处有损。

接着住是不能了,燕昭留下大半随行帮着抢救农田财物、修补堤坝,即刻返程回京。

马车里气氛死寂,轮轴轻声都像是叹气。车厢宽敞,两个人怎么坐都绰绰有余,但只有其中一个靠坐中间,另一个被紧紧抱在怀中。

颠簸半晌,直到马车驶入城门,厢壁外传来车轮碾压青砖的平稳声音,燕昭才听见怀里的人开口,“殿下……”

她“嗯”了声回应,找到他包着绢布的手,“还疼吗?”

事发到现在,他第一次出声。

处理手上摔擦伤的时候问他疼不疼,他只摇头,坐上马车时叫他别怕了,他也只点头。

埋在颈窝的脑袋小幅度摇了摇,声音闷闷的,“你……抱紧一点……”

燕昭答应。

“再紧一点……”

她两只手紧紧箍住。

“再……”

说话都有些吃力了。

燕昭蹭了蹭他脸颊让他抬头,看见他整张脸都因喘不上气而泛起了红。

“不难受吗?”

她松了松手臂,紧接着就看见他微微皱起了脸,很不满足的样子。

只好再次收紧,勒得他轻哼了声。

勒紧又放松,放松又勒紧,胸腔被反复挤压,虞白无意识地哼哼一声又一声,到最后把自己都逗笑了。

一笑,仿佛神魂归位,鼻尖跟着一酸,眼泪扑簌簌砸落下来。

“怎么哭了啊……还在害怕?”

燕昭擦掉他一串泪又找到人手腕,在绢布包裹的边缘轻抚了抚。

一边安慰,一边回想他上次受伤时的情形,“还是在担心留疤?”

他又开始在摇头点头之间交替。

见问不出来,燕昭索性在擦泪的间隙上手,扳过他的脸看了看,又拨开他领口,又按低他的头,挑起一缕额发。

“脸上的看不到了……没那么容易留疤。啧……怎么我咬的也快没了?……头上这个……”

她手指顺进他发间,在额角那块与周围肌肤不同的淡粉上轻吻了吻。

“这块疤,好深。应该疼吧?”

虞白摇摇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落进轻浅的吻。

吮吻浅尝辄止,分开后听见燕昭问,“晚上想吃什么?”

接着又追一句,“不许说都行。”

语气格外平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平静将他从惶恐不安中带离,虞白努力调动意识想了想,记起早上被托付的任务,“你说想露天野宴……”

“还想露天啊?”燕昭伸手拨了拨车帘,“天都快黑了,小心吃到鼻子里去。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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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那个画面,虞白含着眼泪笑了下,只好开始认真思考。

“……想吃甜羹。”

“好。”

“糖糕。”

“还有呢?”

“蜜果……”

“阿玉。”

“嗯?”

“府里也有其他调味的。”

又笑到一起。

轻笑过后,车厢里静了下来。

已经拐上宜安街,时至傍晚,这条长街更安静,几乎只能听见车轮滚动声,和紧贴交响的呼吸。

“……殿下。”

安静被打破。

“高敏呢?”

燕昭重又抱紧,让他趴回自己肩上。

“还在找。”

她亲眼看着那个青年被河水卷走。

脚下绊倒滚落堤坝,最后一瞬还把身前的人往更远处推了一把。

渗水泡透了的土坝塌陷极快,几乎瞬间矮下去数丈宽。所幸他二人处在决口边缘,不然恐怕一个也逃不出来。

直到听见怀里的人呼吸吃力,她才意识到已经抱得过紧。

手臂刚松开,就听见耳边他含糊地哼了声,“别……别松手。”

“……我害怕。”

吴德元一早接到通传等在府里,燕昭盯着他给人重新包扎、仔细上药。

似乎还在担心她会把人送走,吴德元神情凝重欲言又止,临走前说玉公子伤重,少说也得休养两月。

燕昭不太明白他何故如此上心,但把恢复疗养的细则一一问了遍,什么不能做、什么不能吃,问完了又觉得自己记不住,叫吴德元抄写一份送来。

吴德元说可以吃甜食、稍吃些甜的好得快,这顿晚膳就再没其余味道。

两手都有不同程度外伤,虞白这顿饭是被燕昭喂着吃的。身上也有擦伤淤青,他是半躺在榻上被喂着吃的。

他一遍遍推拒说这太不合规矩,但喂到嘴边的手一次也没停过。推脱着推脱着,他就吃饱了。

入夜后,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小雨。

潮气冲散了室内沉闷,略显刺鼻的药气和淡淡血腥都在潮湿中消融。

燕昭粗略估计了下未完的公务,决定再给自己一个随心的晚上。

在庄子上这一日半心神格外宁静,就连处理起往日烦闷的公事也顺心得多。

山野间天地开阔,就连过于明亮的阳光和无时不在的鸟鸣都变得不那么讨嫌了。

若不是突如其来这一遭,一切都很好。

夜雨连绵,不知决口是否会扩大。明日最迟后日,就该有消息传回来了。

她留了裴卓明督管调查,多年前刚开府时她亲自点选招募的人,办事谨慎利落。

雨势不大,明日早朝还要继续。

以及旧的未完的事、新的将至的事,等这个雨夜结束,就都会追赶上来。

但过了今晚再说吧。

燕昭揉了揉微微胀痛的手腕,把别的一切暂搁脑后,凝眸看向眼前。

“怎么一直看我?今日起那么早,现在还不困?”

面前的少年摇摇头,还是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眸和外头的雨夜一样潮湿。

被包裹得只露一点指尖的手伸过来碰了碰,“想抱着……”

吊挂在半空那几息他扯到了肩,就连侧躺都不能。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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