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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内疚起来。

身为医官这本该他负责,可他也没发觉燕昭几日来的平静是强撑,只以为是性情转圜。

且他数年随侍见得多了,头痛有头痛的医法、梦魇有梦魇的医法,对症缓解就是,但虞白不一样。

他没见*过、不知情,那梦魇是叫不醒的,他怕是吓坏了。

他吴德元隐瞒的事又何曾少了,若说起来,他才是真的两头对不住。

虞白哭得难抑,吴德元有些手足无措。他还是不太会与小辈相处,半晌才想起该递个帕子。然而全身上下翻翻只找出一块,还是沾了药渍洗不净的。

他踌躇着正要递过去,却发现泪水已经停了,少年吸吸鼻子,抹掉泪再抬头,已经强行恢复了镇定:“吴前辈,从前你说殿下只是太累了,都是骗我,对吧?”

“那现在,瞒不住了,可以告诉我了吗?”

吴德元声音一卡,有一瞬的迟疑。没得到燕昭指示,他不知能不能说。

可不等他想明,面前的人就再次开口,还带着鼻音,但又透着股锐利,“我看吴前辈方才行针,走的手足阳明、督脉、井穴,这是开窍醒神、梦魇急救的针法。”

“还有殿下之前一直用的汤药,龙胆泻肝汤外加几味安神,止头痛烦躁。这些都只是医表,那病源是什么?殿下到底……”

虞白把自己的发现和疑问一股脑往外抛,说到一半,又忽地僵住。

这些话……

他脊背忽地一寒。

这些话,他能说吗?

不远有侍女守着,再往外也有下人往返,到处都是眼睛,到处都是耳朵。

以前,他很少防备这些人,也不会有被注视的担心。以前他只是燕昭身边一个无名无分的侍君,言行举止都无人在意,可现在好像不同了。

燕昭知道了他的身份,那其他人是不是也知道了?

他是虞氏后人,先帝亲断庸医误国、罪无可恕、永世不得行医,他说这些话……

“殿下还没告诉你吗?”

吴德元看出了他的紧绷,轻声打断了他。

“你家的事,殿下已经解决了。”

“你父亲追复原职,入名宦祠,虞氏冤名已雪,恢复旧籍。诏书已经下发,明日便会昭告天下,你……”

吴德元轻拍了拍他的肩,递去一卷明黄:“往后,你不必躲藏了。”

虞白有些恍惚,甚至忘了伸手去接。

这一晚受惊又恸哭,他脑袋已经一团浆糊,还是吴德元把誊抄的诏书念给他听,说前吏部尚书罪臣徐宏进蛊惑先帝诬陷良臣,今已知其枉,追夺罪名,复其……

虞白听不下去了,他捕捉到一个细节:“徐宏进蛊惑先帝……这是假的,对不对?”

“是殿下找来为我父亲翻案的借口,对吗?”

他倏地抬眼望吴德元,“从前殿下没有为我家脱罪,是因为找不到能够转嫁罪责的人。”

“现在徐宏进倒台,他曾任尚书,是先帝近臣,这个帽子他接得住,也够格接。吴前辈,是这样吗?”

吴德元一愣,刚想去掩他的声音,却被他推开了手反问,“为什么?”

“为什么要转嫁罪责,为什么不能直接脱罪?我父亲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到底……”

说着说着,虞白声音忽轻。

若在从前,他还有诸多疑惑,但今晚眼见燕昭不好,他的种种猜测也有了个答案。

“我父亲是发现了什么,对吗?”

他抬手指向身后门内,指尖微颤,“殿下的病……先帝也有,是不是?”

“我父亲发现了,才招来杀身之祸……吴前辈,是这样吗?”

皇室重病,血脉相传。若此事为人知晓,何止风雨飘摇。

秋夜寒风簌簌,吴德元于昏暗中望着他,许久,才轻声开口,

“是也不是。”

“其实那只是时间问题,头痛、善忘、梦魇……迟早会有人发现,只不过,你父亲是第一个。

“你父亲的死,不是因为他发现了先帝的病。而是因为他发现了,但解决不了。

“你父亲都解决不了。四年,太医院看着先帝初是头痛,到后来……几乎神智全无。

“殿下病程慢些,但……”

虞白僵立在原地,面前吴德元还在说,双唇一张一合,但他隐约听不清了。

但又突然懂了许多,譬如他被人掳走之前,为何燕昭说要提前带他“回”淮南,甚至不肯等到明年。

以及她为何急于料理朝中异己,以至险些落人圈套,为何本要让那位郡主在折冲府熬资历,又改变主意将人提调出来,包括她因何而忙中取隙,仔细甄选辅佐幼帝的人手。

甚至明白了许久之前上元夜,吴前辈那句半途改口的“多休息”……

本意应该是,多陪陪她。

她时间不多了。

她已经在为将尽的清醒做准备……

也是这才明白为何,吴前辈帮他隐瞒,却没有遭到半点责罚。

和他心里已经愿意坦白、但又迟迟不说的原因是同一个——

家人不在,吴前辈是他在这世上,仅剩沾亲带故的人了。

燕昭已经在考虑,她不在以后的事了。

蓦地,一股巨大的不甘涌上心头,强烈到向来温顺和善的他都生起气来。

但不像家中冤案是先帝断罪,不像多年流落源于徐宏进插手……

这回,他不知道该怨谁了。

怨命运吗?

可他虽然行善不多,但好像也从未做过恶事。

不甘尽数变成无助,含泪整夜眼圈已经发疼,但又涌上新的酸胀。

突然,身后室内一声碎响。

似乎是沉睡的人想要喝水,打翻了榻边小案上的茶盏。侍女脚步声响起,虞白也跟着醒过神来,“我不信,不可能。”

“伤寒从前也无解,但现在已非重病。父亲只是还未来得及钻研,我……我先不与你说了。”

他声音越说越哑,泣音强压,“天晚了,吴前辈去休息吧,今晚我守着殿下。”

说着,虞白转身往回走,却又被吴德元叫住。

“这个,你拿着。”

吴德元递来他阖家脱罪的诏书。

诏书黄纸誊抄,在深夜里亮得刺眼。

虞白突然讨厌这个颜色。

上次看见这样的明黄,全家只剩他一个。这次明黄又在眼前,燕昭也要把他丢下了。

他深吸了口气,刚要伸手去拿,就见吴德元又掏出张陈旧的纸。

吴德元抓起他袖口,把诏书、旧纸,和一块带着药气的朴素帕子一并塞进他手里,

“孩子,我应你一声前辈,心中实在……实在感愧。”

“我和你祖父同年入太医院,后来又和你父亲同僚共事,直到……那之后,熬资历,才熬上这院使之位。

“岐黄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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