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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之下暗暗涌动的质疑。

一道身影疾跑进来,张为几步迈下台阶迎上去,听完面色骤沉,呵了声“废物”。

幕僚不敢接话,只得更压低了身子,

“太傅,现在该怎么办?薛将军已经战败,长公主怕是马上就要到京城了,我们……”

“长公主?”

张为冷哼了声,指向灵堂里的棺材,语调悠悠:“长公主已然薨逝,哪里来的反贼,竟敢假冒皇亲?”

幕僚一怔,随即露出喜色,道了声“明白”就退了下去。人一走,张为悠哉的模样也散了,怕再生枝节他不愿再等,折身大步走向礼官,“封棺!”

“这……”礼官脸色煞白,感觉自己被扯进了不得了的大事,“太傅,仪式未竟,若此时封棺,实在太不合礼数,传出去怕是会惹百姓猜疑……”

“你!”张为眉毛一竖,礼官吓得一抖,他回身视线一扫,满庭仆从都低下了头。

这样的畏惧很好地满足了他,也让他忽地镇定下来。

诈死又如何,薛啸战败又如何?

那郡主领了不过五千兵马,左羽林军也只调出三千,凭她这些人马,难道还想围攻京城不成?

而他这边,丧礼已至尾声,再过小半个时辰,棺木一封,她就是假死也成了真!

到时她再要起事,可就不止是谋逆反贼,还是假冒皇亲,罪上加罪。

他只需要等,就能赢。

至于幼帝那边,血脉不纯的传言……

届时他手握政权,说谁是正统,谁便是正统。

张为一下定了心神,昂首立在阶上,若非要做些表面样子,他甚至想笑出声。

可就这么一抬头,他看见傍晚灰蓝的夜空中,绽开一朵硕大的翠绿焰火。

几乎同一时间,街头巷尾兴起杀声。

张为面色一变,大步朝府门外走去,想传幕僚来问问情况,却先为外头的景象一惊。

哪来这么多兵马……不,那不是正规兵马。

是随处可见的小摊小贩,前一息刚被禁军驱赶到角落,转眼抽出把长刀劈砍;是茶馆酒楼里唯唯诺诺的堂倌,方才还卑躬屈膝端着碗盏,扭头撇了布巾冲出店外。

张为看着这些草芥般的平民拔刀而起,有一瞬间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了,但这又真的在他眼前发生。

他眼睁睁看着城中凭空涌现杀手无数,眼睁睁看着禁军队列被冲得零散,甚至还有个带孩子的妇人——不,她从襁褓里抽出了柄流星锤,一锤掀倒一个禁军。

张为怔愣片刻,才明白这些必定是燕昭的人,他暗骂一声就要躲藏,却又听见不远处有人在叫喊他的名讳。

那是一个马夫,平日里他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马夫。马夫驾着一辆马车沿着长街疾驰,手中高举一供状:

“太傅夫人忠义英勇,亲自举证!太傅祸乱国政,混淆皇室血脉,人人得而诛之!太傅夫人亲自举证,太傅祸乱国政……”

张为脚下一晃,几乎以为自己耳聋。

谁忠义英勇,谁举证?

他一把抓住旁边的人,是他众幕僚中的一个,“徐氏在哪?徐氏什么时候成长公主的人了?”

“夫人?”那幕僚也急也慌,被问得一愣,“不、不知道啊,太傅,您从来没问过夫人的事……”

张为微僵,随即笑出了声。

这两日他不是没回过府,可他何曾把那个女人放在眼里过,他何曾理会过?却没想到,那样一个唯唯诺诺胆小无能的女人,也敢与人合伙坏他的事!

他顿时觉得荒谬无比,但也知道眼下不是计较的时候,此时城中大乱,他应该先躲,只要等这丧仪结束——

他身形一顿,踉跄半步,缓缓倒下。

一把沾着鱼鳞的菜刀,砍下了他高昂的头颅。

一切平息得比预想更快。

入夜下起了雨,雨水洗去血迹。

亲卫护送燕昭进了皇城,远远地,她望见那道瘦小的明黄身影。

燕祯只身站在宣政殿外,满脸潮湿,不知是雨还是泪。

他一双黑眸被洗得透亮,倒映着提剑走近的身影。

一阶、一阶,燕昭缓步迈上,停在燕祯面前,低头看他。

只几日他就瘦了一圈,衬得那双眼睛更大,里头盈满了畏惧、歉疚,和失而复得的难以置信。

燕昭定定望着他,心中叹气。

虽非亲缘,但多年下来,打从心底,她认这个弟弟。

阿祯比亲缘更亲近。

燕昭闭了下眼睛,抬起手,燕祯剧烈地抖了一下。

燕昭只是擦掉了他脸颊一行泪。

而后微撤半步,亲卫上前,将人押下。

雨声都安静了,她只身迈进正殿。 网?阯?F?a?b?u?Y?e??????ǔ?????n?②???????5?﹒???o??

正殿潮冷,没有掌灯。大殿深处,安静庞大的黑影里,空的龙椅与她对望。

谋算数月走到这里,她本以为自己会澎湃,或感慨,但都没有。

心中宁静,她想起的反而是自己很小的时候。

起初,她和所有人一样,以为自己会玩乐一生,永远做个骄蛮的小公主。

直到有一天,燕飞鸿瞒着所有人,偷偷把她领到宣政殿来,放在面前这龙椅上,问她喜不喜欢。

燕昭慢慢抬起手,抚上椅背雕刻的五爪盘龙,试图回忆燕飞鸿*当时的模样。

年轻,意气,神采飞扬。

她一度厌恶对镜,是因为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她和年轻时的父亲很像。

可一路走到现在,再回想,原谅当然算不上,但好像,恨也不再那么强烈了。

若说起来,她觉得更像是理解。

理解他的无能为力,理解他的深重苦痛,但也永远不会和他做一样的选择。

燕昭放心手,再次回忆当年。

当年,幼小的她在宽大龙椅上不安地扭动,说不怎么喜欢,又冷又硬,还高,脚够不到地面。

点评一通后她又问,父皇,我可以坐吗?

她至今仍记得,当时燕飞鸿说——

阿昭,只要你想。

燕昭无声笑了笑,收剑归鞘,转身,坐下。

-

景平三年,幼帝被废,长公主即位,改元昌宁。

期间极为顺利,摄政多年铁腕强权,无人疑其女子身份,只叹“终于”。

只不过论功行赏时,没有几人能来。

书云没来。

不对。

燕书云没来。燕书云于此番立功卓越,兼过往多年忠谨,特获殊荣,得赐国姓,待伤愈后任吏部侍郎一职。

荆惟也没来。编其部众入禁军、授校尉之职的机会递到面前,她还是选择安居山野。

最终带着比预期丰厚数倍的酬金,惊喜过望又疑神疑鬼地回了长陵。

邓勿怜也没来。邓勿怜此番受伤极重,说是鬼门关走一遭也不为过,就连医官都感叹这是何等意志,恐怕与她高热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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