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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他们总有足够的耐心,可以慢慢来。
过了好半晌,元熙帝终于抬起眼睑来。
他看着自己儿子,淡淡地道:“你母亲是火葬。”
李君劢点头:“是,儿臣知道。”
据说母后出生时,曾有白鹤入室,院生灵芝,之后便有当世高僧称,她命带佛骨,先天体弱,必须入佛门修行,才可祈福,保佑一生平安。
只是当时母后的家人自然不舍,便为她在寺庙寄了牌符名帖,待到母后逝去,便依然以佛门习俗,按释氏火葬之法。
元熙帝目光缥缈地望着远处虚无的一处,痴痴地道:“当时我用我的血,要陇地的高僧在她前胸点了一颗血痣,他们说,若她投胎转世,便会带着这个标记,这样我便能寻到她,还说她会记得,记得我们今生的一切……”
李君劢听着惊了,他诧异地望着父皇。
过了好一会,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她有那颗痣?”
元熙帝摇头:“没有。”
他很快道:“不过没关系,她没有,她也是,我相信她就是,她一直记得我,记得我们的结发之情,在她投胎转世后,会应诺前来寻我。”
李君劢震撼到无言以对。
他当然知道,知道自己皇妹被一个小医女迷惑了,他想和父皇说一下,尽快他管教李穆清,把那小医女处置了。
结果他听到什么,听到父皇竟然为了那小医女,特意赏了太医院医女各样膳食。
尽管这个举动并不起眼,但李君劢知道,对于父皇来说,是不可思议的,是绝无仅有的。
他什么时候惦记过什么医女的膳食,他连自己的膳食都不在意!
元熙帝直勾勾地望着前方,眼神落在前方虚无的一处,喃喃地道:“她就是。”
他说话很简洁,一般人很难听懂,不过他是皇帝,他的言语一向如此,素来只有别人体恤他,没有他迁就别人。
李君劢看着父皇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是心痛,又是绝望,又觉得好笑至极!
他一直知道父皇有病,但没想到他竟开始产生虚妄的念头,开始幻想,给自己编造怪力乱神的故事!甚至将自己对母亲的一腔思念寄托在一个不起眼的医女身上。
他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情绪,尽量冷静地劝说:“父皇,那个医女,叫顾柠的医女,她已经十六岁了,她怎么可能是母后的转世?”
元熙帝:“为什么不可能?你母后投胎转世,化为六七岁孩童,我已经和无显大师确认过,确实有此可能。”
李君劢:!!!
不过是坑蒙拐骗的恶僧罢了!
他尽量克制住,耐心地道:“父皇,那个顾柠不可能是母后,她哪里像母后了?她长得那么圆,和母后毫无相似之处!”
元熙帝听此,不悦地看他:“你在说什么?”
李君劢:“她有半点像母后吗?一点不像,她怎么可能是母后?穆清对她好,父皇竟也生了这样的心思,父皇怎可如此?”
元熙帝:“她怎么不像了?她确实圆了一些,可除此之外,不是和你母后一模一样吗?”
一模一样?
李君劢咬牙,斩钉截铁地道:“儿臣没觉得一模一样。”
元熙帝沉默。
李君劢:“父皇,她也配吗?”
元熙帝陡然抬眼,冷艳锐利的眸子盯着李君劢:“你说,她不像?”
李君劢顶着上方父皇迫人的威严,咬牙道:“不像。”
元熙帝:“可我觉得像——”
他蹙眉,冷冷地道:“是你对你的母后更了解,还是我更了解?我觉得像,她就像。”
李君劢倒吸一口气,他几乎无法相信。
他心底泛起无法一阵阵悲伤,失落。
在他的记忆中,父皇宠爱李穆清,宠爱自己,虽然也许对李穆清更宠爱一些,但其实父皇对自己也颇为纵容。
他是父皇手心的宝,一直骄傲而稳当地往前走。
无论自己做什么,父皇从来不会阻拦,他总是侧首看着自己:“如果你母后还在,她会劝我不要拦着你,那我便不拦着,随你。”
可现在,父皇竟然对自己如此严厉冷漠,不假思索地斥责。
这一切是因为什么,因为那个小医女。
那个小医女,只是有些像母后而已,父皇便对她好,用她来替代母后。
他的母后,那个被父皇牵挂了那么久的母后,终究要被替代了。
他的心里难受得要命,几乎窒息,不过他还是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攥着拳,梗着脖颈,望着上方的父皇:“父皇,可是母后呢,你竟对那个小医女起了心思,那儿臣的母后呢,谁还记得母后?”
元熙帝:“她就是你的母后,你母后再世为人。”
李君劢眼圈都红了,他倔强地道:“她不是!”
元熙帝神情冷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李君劢:“为什么?”
元熙帝抿唇,不言语。
李君劢好笑:“因为你要用别人来代替母后,你心里有愧是不是?穆清,父皇,你们都是,你们用别人代替母后,你们都背叛了母后——”
元熙帝:“滚。”
李君劢听到这话,气得手都在抖,他一眼看到一旁案桌上的牌位,母后的牌位。
他陡然冲过去,就要抱起。
元熙帝一眼看到,骤然起身,抢过来。
李君劢要夺。
父子两个争夺起来,李君劢到底年少,冷不丁的脚下踉跄,自台阶上跌落。
这父子二人如此争执,动静颇大,自然引得外面宫人心惊胆战,只是谁都知道,元熙帝对太子宠爱至极,父子之间的事,他们不敢轻易插手罢了。
现在听到李君劢跌落,当下不敢耽误,纷纷冲进来,跪着拦住,又扶起李君劢,一时殿宇中乱作一团,地衣都为此起了褶皱。
元熙帝眼神冰冷,看都不看李君劢:“出去。”
李君劢咬牙切齿,几乎掉下泪来,他恨声道:“儿臣倒是要看看,将来九泉之下,父皇怎么去见母后!”
说完,摔袖子出去了。
李君劢跑出去后,元熙帝沉默地望着前方虚无的一处,看了许久。
她不是吗?
儿子说她不是。
其实他也知道,无显大师在敷衍他,无显也认为不是。
他心里都明白。
想到这里,他有些脱力地扶着御案,拼命回想着她的点点滴滴,回想着各样蛛丝马迹,却又怀疑,也许儿子是对的,自己已经陷入自己的迷障中,甚至自己看到的、感觉到的,未必是对的。
也许一切只是由自己渴望而衍生出的虚妄罢了。
就在此时,宫人传来消息,说是龙御卫求见。
元熙帝听此,忙命人宣召。
他能登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