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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灯亮起来,戏台上的雾气也散了。
待到雾气散了,阿柠才终于看明白,原来那戏台虽比众人所在的露台低,但其实也是建在高台上,所以其实是有隔板的,隔板下估计连着楼梯和天井,所以刚开始时戏台上先放雾气,趁着雾气掩映,那些唱戏的才爬上来,不明就里的,就仿佛这些人凭空变出来的一般。
之后又唱了别的什么戏,自然是精彩,不过阿柠却看不下去了。
她脑子里回荡着的都是刚才缠绵婉转的唱腔,又想着自己的上一世,为什么她再世为人依然念念不忘,是因为一直牵挂着他,怎么都忘不掉吗?
之后到底怎么和穆清公主告别的,她又是怎么回到自己住处的,她竟记不分明了,只觉得整个人跟梦游一般,脑子里许多思绪在飘飞。
她脚步虚浮地回到自己住处,谁知一回来,便见桌案上摆着各样物件,脑子中隐约记得是之前宫里头赏赐的,她没在意,随意摆那里了。
可是如今看时,却赫然发现,其中竟有一只夜光杯!
夜光杯!
此时已是傍晚,光线昏暗,那夜光杯发出莹莹光辉,熟悉到让她心颤。
一刹那间,思绪肆意翻飞,头疼得仿佛有万千芒刺在脑中疯狂搅动,然而就在这头疼欲裂中,她却仿佛醍醐灌顶,呼啦一下子,往日所有的记忆全都冲了上来。
这冲击太大,以至于她的身体几乎无力承受,摇摇欲坠。
她无力地扶着案几,艰难地闭上眼睛,缓了许久,才缓慢睁开。
视线逐渐聚焦,眼前的一切清晰起来,窗棂,案几,锦帐,还有那只夜光杯,全都静谧地沐浴在朦胧暮色中。
不过是须臾间的光阴流逝罢了,这寝房,这窗棂,这月光杯和适才并不任何不同。
可落在此时阿柠眼中,一切却有了不同的含义,世间在她眼中变了模样。
她终于想起来了,所有的,关于她的上一世,那个昔日的她自己。
第46章 前世
她的父亲是安国公府嫡长子, 母亲为辅国大将军嫡女,她出生时,庭生瑞芝, 白鹿入室, 祖父大喜,认为这是天赐祥兆。
出生在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 身份贵之又贵, 她又聪慧颖悟,过目成诵,自小备受宠爱,锦衣玉食。
她和昔年的二皇子如今的睿王是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睿王性情仁德温厚, 对她呵护备至,两人情谊深厚, 被人视为天作之合。
如果世事一切如愿,她这一生可以说是看得见的坦途, 公府贵女, 备位皇子妃,享人间极致富贵, 一生无忧。
可人活这一世,似乎生来应该受些磋磨, 在她十一岁那年,突然出了变数。
先是母亲因病撒手人寰,她遭受丧母之痛,接着她父亲续了一房,续的是她母亲的表妹, 她很快有了妹妹,弟弟,其中苦楚不足为外人道也。
十四岁那年她落水,体弱,和二皇子的婚事莫名出了差池,恰有北狄二王子前来皇都,欲结盟联姻,求娶公主,谁知他来到皇都后,于一次宴席中窥见自己侧影,竟一见钟情,在先帝面前请求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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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出于双方结盟的考量,自然有意许婚。
于先帝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便是自小看着长大的重臣贵女又如何,便是自己的公主,说许出去也就许了,在国事政务的考量上,一个小女儿的心思无关轻重。
然而此事于阿柠来说,几乎是晴天霹雳,她当然不想嫁给北狄二王子,那二王子颇为粗鲁,生了好多胡子,她一点不喜欢!
更何况要她离开家人,去往遥远的北狄。
她和家里人哭,又去祈求先帝,可她祖父虽身居高位,在关系到边境外事的大事上也无计可施,先帝更是不可能见她,将她拒之门外。
父亲叹息,无能为力,继母牵着她的手安抚她,说这就是你的命,认了吧。
二皇子寻到她,拉着她的手,说绝对不会要她嫁到北狄去,要带着她去见父皇,请求父皇赐婚,他要娶她。
可是,二皇子已经和别的女子有了瓜葛,她再是喜欢,也绝对不会应了,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就在她绝望之际,六皇子李秉璋出现在她面前。
她至今记得,那一日她双眼含泪,迷惘无助时,那双漆黑的眸子无声地望着她,问他,若他前去求亲,她可愿意嫁他。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提起。
她含着泪点头,说愿意,他什么都没说,转首走了。
之后她知道,他竟然去求了先帝。
她不知道在两国缔盟的关键时候,一向受先帝鄙薄的李秉璋是用什么法子说服了先帝,并得到先帝赐婚,接下来的一切就仿佛梦一般,她嫁给李秉璋,跟随她离开熟悉的皇都,前往荒僻的陇地。
从她和李秉璋结为夫妇并被打发至荒僻之地的那一刻,她便知道,他和她永生永世回不得皇都了,或者说他们永远离开了大昭权利巅峰的中心,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在那些人眼中,她和李秉璋相当于死了。
大昭荒僻之地的一对夫妇,这辈子都不可能翻身了,所以她和李秉璋的日子过得并不容易。
阿柠心神恍惚地捧起眼前的夜光杯,这夜光杯产于陇地,当时的肃王府自然很有一些,她尤其喜欢这一只,往日总是会用这只夜光杯,鲜亮的果子茶汤盛放在这夜光杯中,色泽莹润璀璨,她总要把玩一番。
而捧着这只夜光杯,昔日陇地的许多记忆清晰鲜明地涌入。
她自从十四岁那年便体弱多病,根本受不得半点磋磨,陇地苦寒,那些日子于她来说并不好捱,不过李秉璋对她极好,把她捧在手心,用尽全力地对她好。
那是一段温暖而艰涩的日子,两个人相濡以沫,一起熬过去。
她和他还拥有了一对儿女,她身子弱,儿女来之不易,李穆清生下来便体弱,曾经一度以为养不活,李秉璋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还设法从皇都请了名医为产后的她调养身子,总之那是一段温馨而甜蜜的光阴。
只可惜后来她重病不治,到底撒手人寰。
阿柠想起这些,抬起颤抖的手,紧紧攥住那流光溢彩的夜光杯。
隔了十年的光阴,临死前的那些记忆于她来说依然是清晰的,她记得那张苍白脆弱的面容,他望着自己时痛彻心扉的眼神,他颤抖的指骨,他无能为力时的悲愤。
他想留住她,倾尽一切,却无力回天。
其实她也不舍得,不甘心。
明明说过要白首偕□□一生,说过要陪着他,弥补他年少时的寂寞,说好要一起抚养两个孩子长大成人。
明明说好了,窗前种下的频婆树,要看到开花结果。
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