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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道:“下午是我不好,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还让你难堪了,对不起……若你心里还存着气,只管朝我来,就是……就是别和你自己身子过不去……我只想你能快点好起来……”
这是今日云岫第二次说他希望谢君棠能够尽快好起来。谢君棠面上淡淡,却知道他说的并非虚言,比跪在宣政殿前山呼万岁的那帮人都要来得真心实意。
但也仅仅是因为误以为自己是个普通的侍卫才会如此,一旦得知了自己身份,恐怕也就和旁人没什么不同了。
对奉天帝,这世上应当没有人会情真意切地希望他真的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想到这儿,谢君棠轻笑了下,为此云岫心跳错漏了半拍,他觉得对方在平静的外表下似乎充斥着无限的悲伤,想要安慰他又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总觉得言语的力量在此刻实在过于微弱了。
云岫只能捧起碗,用勺子舀了点金玉羹送到他嘴边,目光清凌凌如月下山溪,“这是添了羊汤一块儿煮的,也不知你吃不吃得惯,若觉得膻就吐出来,我让厨子重新做了送来。”
谢君棠去看汤碗,只见奶白汤水中黄白相配,黄的是栗子,白的是山药,果然如金似玉,下头还铺着一小块一小块的羊肉,肥瘦恰当,香味扑鼻。
云岫又道:“我爹爹冬日里极爱喝羊汤,就是当年在病中食不下咽的时候,总也想着这口。听管事说,别苑里的厨子当年给我爹爹做过菜,也是极擅长做羊汤的,我喝过后确实觉得滋味甚妙。虽说病中饮食该以清淡为主,但总吃米粥怕你厌烦,这羊汤滋补有益,你浅尝一口试试看,好不好?”
云敬恒爱食羊汤的事,谢君棠当年也有所耳闻,又见云岫殷切劝食,非但不觉得动容反而嘴上刻薄道:“你这是闲得无聊把我当成你爹服侍了?”
云岫脸色一僵,许是因为手里的这碗羊汤勾起了与云敬恒的父子之情,他神情落寞地道:“我爹离世前的那几个月,人时醒时昏,喂进去的药和饭食都会立马吐出来,就连最喜欢的羊汤也不例外,他很是痛苦……”
谢君棠发现他眸子上已起了一层雾蒙蒙的水汽,让他无端想起那句“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冷浸溶溶月”来。
“但每当我喂他吃饭吃药时,即便他身上再难受,再难以下咽,他也会笑着一口口吃下去,再故意支开我偷偷呕出来。当时我就明白,爹爹他这样做不是为了自己能多活多久而是为了能多陪伴我一会儿,他舍不得抛下我一个人……他想宽我的心……”云岫的眼泪在打转,他用袖子覆在眼睛上,但谢君棠仍看到有一滴滑落下来掉在了汤碗中。
谢君棠望着那碗汤暗暗地想,老匹夫都已经作古多少年了,竟还有这么个纯善的儿子思念他、为他掉眼泪,那等自己死了,也会有人如此么?
他很快又自我否定了这个设想,坚定地认为绝不会有这么个人!
云岫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后渐渐归于平静,“爹爹疼爱我之心,寸草春晖。想来天下间的父母待子女的心意都是一样的,你一定也很疼惜家中的儿女,便是为着他们,你也得多吃几口,快快养好……”
云岫的话在谢君棠古怪的打量下戛然而止,他勉强地笑了笑,问:“怎……怎么了?有哪里不对么?”
谢君棠目光玩味,“你说儿女?我的?”
云岫点头道:“是呀。”
谢君棠闻言轻蔑一笑,目露鄙弃地睇了他一眼,“我并无儿女,让你失望了。”
云岫一阵慌乱,吱唔道:“我……我还以为……你的年纪也该……该儿女双全了……”
谢君棠盯着他不知所措的脸许久,随后嘴角微扬,弧度冰冷又讽刺,“可惜并不是。”
“那还有你的夫人呢?”云岫真挚地望着他,“你的夫人,她一定很爱你,一心一意地为你,你也很爱她,为了她,你也该……”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再次被打断,谢君棠眼底的讥讽浓重得仿佛是遮天蔽日的阴云,翻滚着晦暗又危险的雷霆,“曾经有一个,很久以前就死了。”
第47章 糖豆
云岫神情木然了一瞬,嘴巴呆愣地张了张,错愕不已,“你……”
“怎么?你又要说什么宽慰人的话?”谢君棠不屑道,“是同情我觉得我可怜,还是劝我往事已矣,不必介怀?”
“我……我……”对方把云岫的路全给堵死了,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然而这还不够,对方又给云岫放下一记惊雷,“她是上吊死的,一条白绫悬在梁上,被发现的时候身子已经僵了。”
云岫捂住嘴,露出的两只杏眼里盛满了难以置信和惊恐,“她为何……为何要上吊?”
“为人所逼。”谢君棠意味深长地觑了他一眼,不温不火地道,脸上又恢复了刚才那种波澜不惊的神态,仿佛说的不是自己妻子的生死。
“害她的人呢?”云岫刨根问底。
“也死了。如此这般你还要提谁?父母?哈!”谢君棠放肆地笑了一声,“都死了,我,孤家寡人一个!”
云岫却根本笑不出来,他看着对方脸上的笑反而觉得很难过,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压住谢君棠的嘴角,“伤心会哭,高兴会笑,你并不快乐,为何要笑?”
谢君棠推开他的手,“你是我的谁,管我死活哭笑?”
到了这个地步云岫终于挫败地认了输,对于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人,他已经束手无策了,因为似乎不管他说怎样的道理,对方总能精准地反驳自己。
云岫沮丧地道:“汤要冷了,我去热一热。”说着就要起身,谁知他拿碗的那只手上突然被另一只大手覆盖住。那手带着些许凉意却生得骨节分明,修长宽阔,轻而易举就把自己的手拢了起来。心突然砰砰乱跳,云岫愕然抬眸,不经意与谢君棠的视线撞在了一处,对方目视着云岫,托着他的手缓缓抬起,微低下头,就着汤碗喝了一口金玉羹。
云岫喉结滚了滚,一时找不出一个准确的词来形容对方刚才这一眼,又听对方漠然地品评道:“咸了。”
云岫诧异地“啊”了一声,心道怎么会咸,之前他尝过自己那一份,咸淡恰当,一锅里煮出来的汤水味道怎么会不同?他呆乎乎地道:“不咸罢?你再尝一口?”说着用勺子掏了片栗子送到他嘴边。
谢君棠的视线在他湿漉漉的眼角徘徊了一圈,也不知他心底究竟作何感想,竟也不闹了,只沉默着张嘴吃了。
“如何?”
谢君棠仍然道:“咸了。”
云岫暗道,保不齐是病中味觉与平日有异才会这般咸淡不分,于是又掏了块炖得软烂的羊肉哄道:“这肉不咸,你再尝尝。”
谢君棠未置一词,又吃了一口,之后就不愿再碰这羹汤。云岫也不勉强,本身拿金玉羹来就是为了让他病中沾沾荤腥,并不指望他能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