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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把她解下来,喂点参汤吊口气,接着打。”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眼底凶光闪烁。
七郎在别院失踪、四爷在别院遇刺、夫人神志混沌、九娘子破相毁容。身为刑房管事,他的未来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头,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滚出这里给别人让位了。
看着墙上那个胆敢持匕首行刺四爷的女人,管事险些咬碎了牙,快步走过去一把扯起她沾血的头发:“快说,你是不是勾结双燕等人,里应外合谋害四爷、七郎,你的同伙在何处!”
罗帷伏在地上,因长发被扯住,不得已抬起脸来。
那张娇媚的面孔糊满鲜血伤痕,看不出半分美丽,她被迫和管事对视,片刻之后,忽然缓缓勾起唇角,绽放出一个沾满鲜血的笑容。
“没有。”她说,“没有同伙,我只是帮助双燕,从七郎卧房中偷出请帖。”
管事先是一怔,旋即愕然。
之前讯问双燕时,根据双燕的口供,王七郎将盛放桃花别业请帖的匣子存放在书房柜子里,上了锁,他伺机偷出一张。
但罗帷所说的话,则截然不同。
“不是书房。”罗帷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嗓音因失血缺水格外难听,“是我连着整个匣子偷出来,双燕又把匣子藏在书房里。”
管事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厉声道:“他掩护你?难道你们早已勾搭成奸,所以阴谋勾结?”
罗帷嫣然一笑。
如果她面孔完好,这个笑容一定很美,此刻却唯余恐怖。
她说:“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你自幼被王氏买进来,深受郎君宠爱,衣食无忧,若不是与奸夫勾结,为何胆大包天、谋害主人!”
罗帷看着他,眼白已经化作一片血红,但直到这时她的眼睛竟然还是很好看,只是多出难言的诡谲。
“因为我还是个人。”
说完这句话,她呸了一声,这是身为妾室绝不能有的粗野动作,一口血沫随之溅到管事脸上。迎着管事扭曲狰狞的脸,她嘴角越扬越高:“我还是个人啊,夜里躺在一个满手是血的怪物身边,我睡不着。”
“他确实不虐打我,可他会活剥别人的皮。我忍不了、看不惯,所以想他死。”
管事气往上冲,反手把她的头往地上一砸,怕把她砸死了,动作做到一半强行止住,又拎起她的头发:“你行刺四爷,有何用意。”
“我不想行刺他,如果能活我也想活。”罗帷竟然非常配合,一转方才死不开口的态度,“可是他杀了双燕他们,双燕他们拼命掩护我,我没什么能替他们做的,只能试着帮他们报个仇。”
“你不应该问我的。”罗帷看着管事,轻轻地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唇角再度扬起,越扬越高:“我们只是有一个约定,要拼尽全力活过昨夜。”
一种非常异样的、冰冷的恐惧,忽然毫无预兆地攫住了管事整颗心脏。
“看到今天清晨的第一缕晨光,就会看到因果报应。”罗帷幽幽地说,“都说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上天不肯报应,我们自己来。”
说完这句话,她的笑容一寸寸凝固在唇角,呕出一大口鲜血,没了气息。
然而她的眼睛睁得很大,浸血的眼底神光渐熄,却仍朝着房门窗外的方向。
像是仍然在看那传说中会如期而至的因果报应。
就在一个时辰之后,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熊熊大火燃起,骤然吞没了桃花别业内院。
所有的血腥,所有的罪恶,所有关于狐妖传说的源头和死难,都随之一并没入无相山上那场熊熊大火。
火场外,部曲侍从惊惶逃散。唯有沈亭身边家生的部曲与随侍,心里清楚自己一旦逃走唯有死路一条,发了疯似的孤注一掷,仍顶着火势绝望扑火。
火场深处,弥漫的浓烟和火舌吞没了雕梁画栋、金粉描漆,许多女子或站或坐,倚靠在火场深处,平静甚至欣悦地等待死亡降临。
她们中的许多人双眼紧闭,脸上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眼眶,彼此依偎在一起,扯去身上无法蔽体的轻纱,像挤在一起的、赤\裸的婴儿。
墙边、门前、窗外,各自三三两两站着年轻的女人,她们的眼睛和舌头还在,手中擎着灯盏,怀中抱着酒壶,坦然坐在无处可逃的火场里,传递酒壶,相继品尝壶中的酒。
面对即将到来的惨烈死亡,似乎并没有人感到恐惧。
又或许是因为,活着比死亡更屈辱、更痛苦。既然无法决定如何活着,至少可以选择死亡。
忽然有风起。
风助火势,火焰高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即将吞没整条长廊。
长廊尽头那间华美的寝室外,全身赤裸的沈亭闭着眼,表情定格在一个扭曲的瞬间,在浓烟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伏在地上,似是想向外爬,却没能爬出去。
因为一个女人死死扒在他的背上,决意与他共赴黄泉。
她没有眼睛,没有舌头。
她静静合着眼,没了声息。
第40章 景昭嘲讽道:“这什么破地方……
无相山上,冲天大火烧了一日一夜,将整座桃花别业化作焦土,旋即蔓延开来。
飞鸟走兽四散,林中草木焦枯,在极远处望去,黑烟缭绕,红光冲天。
待稍稍靠近些许,还未到山脚下,呛人的烟雾与灼热气流同时迎面扑来。原本赶来协助救火的各家部曲惶然止住脚步,只在山外犹豫踟蹰片刻,脸颊就被烤的发烫,碎发蜷曲。
数名男子滚倒在地,全身衣物焦黑破烂,一旁的人们拿来水桶死命泼洒,才将他们身上的烈焰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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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哀鸣:“郎君还在山上!”
那是桃花别业的部曲,且不是寻常部曲,而是沈亭的亲信,个个都是沈氏家生子。如今别业大火,郎君十死无生,他们这些亲信即使活着回去,也必然招致极为严苛的惩处。
别家奉命前来查看情况的侍从听见,有的露出怜悯之色,有人却低下头,掩住眼底喜色。
在山火的威胁下,山下世家别院中的主子纷纷搬离,同时不忘斥责郡县官署办事不利,竟酿成如此大祸。
这场山火起自桃花别业,最该追责别业主人沈亭。然而沈亭已然葬身火海,别业中许多侍从部曲也在救火时殉难,哪怕是为了面子过得去,此刻都不宜着急忙慌找沈氏算账。
此刻压力尽数落在郡县官吏身上,然而随着大火点燃林木,人祸变为天灾,在这场连绵的山火面前,姗姗来迟的郡县官吏显得那样无助。
无论怎样运水扑火,都只是杯水车薪。
火势愈演愈烈,终于在夜幕将至时,借着一阵骤起的大风,吞没了山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