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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映亮了小院中那三间正房。

呼的一声轻响。

正堂的油灯被撤下,换成了马车中的明亮灯烛,照亮大半间屋子,也照亮了被丢在屋子正中的几个人。

穆嫔在嘈杂声中惊醒,披着外衫急急忙忙推门出去寻找景昭,看见正堂中挤满了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掩住衣襟缩回门后。

饶是混乱时刻,百忙之中,景昭依然敏锐捕捉到了穆嫔那声惊呼。

她没有转头,平静扬声道:“无事,不用出来。”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目光依然落在正堂正中的三个人身上。

两女一男,作村民打扮,皮肤偏黑,手足均有长期劳作留下的茧子,个子矮且瘦削,像三支风干的树杈,直直插在地面上,仿佛随时会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吹断。

南方世家一度崇尚弱不胜衣的单薄美态,无论男女,均以弱柳扶风为荣。

然而面前这三人显然不是闲极无聊追求弱柳扶风的结果,景昭目光轻飘飘拂过那名捂着手臂吃痛的小童,看向那两名妇人。

“说吧。”苏惠面色冷厉道,“你们深夜潜入,究竟有何阴谋?”

他的声音骤然转高:“是想谋害我家主子?”

那年幼的小童吓得瑟缩起来,瞪大一双惊惶的眼睛。

年纪稍轻些的妇人双腿一软,脸色惨白地摇头:“不是,不是,我们不敢的。”

苏惠声音再度扬起:“那你们是要干什么?是不是要行偷盗之事?说!”

毕竟是内卫历练出来的审讯本领,即使苏惠刻意收敛,作出一副装腔作势的模样,其无意间流露出来的威势依然不是寻常人能够承受的。

那妇人脸色已经非常惨淡,还勉强一手圈住小童,一手护住年纪更大些妇人,口唇几番张合,一张脸涨得通红,几乎要滴下泪来。

就在这时,另一间屋子门口,忽然传来惊讶的喊声:“六子媳妇!”

早在抓获这三人之初,景昭便立刻令苏惠将这三人带进屋子里,并不在院中停留,以免惊动村中其他人家。

裴令之则反客为主,令积素看住西侧那间屋子,不许真正的房主出来。

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因为他们正身处陌生的村庄里。

尽管目前看来,村中大多都是妇孺老弱,青壮男丁尽数被征走,但这里毕竟是同姓村落,村中人多势众。

真要动起手来,成群结队的妇孺老弱未必能对他们造成太大伤害,但有些风险能避则避,更何况,一旦动起手来,难道真要将刀锋轻易地挥向他们?

裴令之侧首,眉梢微蹙。

他夜间越窗而出,没有戴帷帽,此前一直落后景昭半步,站在烛光没有照见的阴影里。

当景昭抄着手站在光暗边缘时,明亮烛光与夜色阴影同时交汇在她文秀的面容上,平白生出了无尽冷意与幽然,使得所有人都情不自禁低下头,目光不敢直视她,于是一并越过了她身后阴影里的裴令之。

但现在。

裴令之侧首,他偏头的动作使得那张冰雪般动人的秀美面容出现在烛光之下。

于是那声未尽的惊呼戛然而止。

裴令之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往后退了半步,不去理会双眼发直的房主。

倒是景昭转过头,平静问道:“你来说,这是谁?”

结结巴巴的房主夫妇胆战心惊走了出来,那对老夫妇则被正堂中分外肃杀的气氛吓得心脏砰砰乱跳,不敢出门。

“六子媳妇,荷花嫂子,稻穗!”

那叫做荷花的妇人和小童拼命低头,六子媳妇满脸羞惭地低着头,嗫嚅道:“春生,春生嫂子……”

春生是这家男人的名字。

春生嫂子昨晚还和景昭说了会话,并不觉得景昭非常难以相处。即使此刻既迷茫又慌乱,还是壮起胆子拍着胸脯向景昭保证:“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六子媳妇是我们村长家的儿媳妇,最和气的一个人,荷花她爹是这几个村唯一一个会写字的读书人,肯定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荷花已经羞惭不已,几欲落泪。

六子媳妇咬唇,忽的挺起胸膛,大声道:“几位贵人,你们要打要罚就冲我来吧,是我起了坏心,动了邪念,见你们有车有马,就想偷几两银子。我堂嫂是被我硬拉来的,稻穗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教好!”

偷东西?

房主春生夫妇顿时瞪大了眼,春生嫂子连声嚷着这不可能,稻穗扑进母亲怀里哇一声痛哭起来,荷花连连摆手,脸色涨红:“不是,是我,不是她!”

屋子里鸡飞狗跳,众人各说各的,几乎乱成一锅粥。穆嫔整理好衣襟快步走出来,看着这混乱的场面愣在原地:“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景昭见她满脸费解,平静说道:“偷东西。”

穆嫔立刻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偷东西啊,我还以为……”

她还以为有刺客呢。

左右张望,穆嫔拖来一张简陋的木椅,殷勤推到景昭面前。

景昭落座,随手拍了拍穆嫔手背,示意她站到自己的身后去,朝苏惠点了点头。

苏惠会意,立刻道:“你说你们是为了偷东西?”

六子媳妇忍着羞惭道:“是。”

“为什么?”

“是啊!”“是啊,为什么!”

春生夫妇还在急切地追问,荷花却忍不住了,哇的一声痛哭出来。

“不是,不是!”荷花痛哭着摇头,“她不是为了自己,她是为了村子……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啊!”

今年的征召来得格外早。

甫一开春,征召伴随着雨水一同落到小王村的土地上,带走了村中绝大部分青壮男丁。

又过了些许时日,新一轮的征召到来,连村中还算硬朗,不太衰老的老人也一并带走了。

小王村的村民们在短暂的不安之后,只能如常接受了这个事实。耕田的青壮年走了,村里剩下的女人们操持着田地与家务,还要费尽心思凑足隔三差五来村中收杂税、打秋风的钱粮。

六子媳妇的公公辈分很高,是村长,原本已经有些年纪,往年能够留在村里,今年也和她的丈夫一同被征走了。

无可避免的,原本由村长面对的难题,直接砸落到了她的头上。

这一季的稻谷还未长成,新粮还未收获,然而村中要缴纳的头子钱却已经逼近眼前,容不得丝毫拖延。

穆嫔低声问:“什么是头子钱?”

她自幼学习打理产业庶务,对常见的几种赋税也有些了解,却从没听说过头子钱这个词。

这也是自然,对于高门大户来说,这等额外加收的税钱,很难收到他们头上。

景昭皱眉道:“是加收的一种税钱,咱们北方不常见。”

她正思索着该如何解释,裴令之已然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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