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80
疼地念叨起来:“郎君怎么穿这样差的衣裳,怕不是连肉皮都要磨坏了——天哪,玉佩都不带一块,簪子呢?江氏未免欺人太甚!”
絮絮叨叨好半晌,淑芸才发现岔了话题:“郎君,你可要好好劝劝娘子,奴婢们不懂大道理,只知道身体是自己的,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挺着肚子赶回来办。要是路上磕碰……呸呸呸……对娘子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有害无利啊。”
裴令之蹙眉:“所以阿姐身体没事吧。”
淑芸庆幸道:“路上除了吐的厉害,所幸一切还好,只是又瘦了,教人看着心焦——偏偏这时候又不敢大补,怕把孩子补得大了……哎呀,我和郎君说这些做什么——郎君,你这段时间也不给娘子去封信……”
或许上了年纪的人说话就是格外絮叨,裴令之被淑芸说得头昏脑涨,好在听到阿姐现在平安无事,教他松了口气。
紧接着,他蹙起眉。
阿姐性格向来很稳,且从不轻易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除了当年母亲过世时她闹了一场,此后直到出嫁再没有失态过。
她与杨桢情笃,又早盼一个亲生骨肉,必然对腹中胎儿千万般珍惜爱重,如果不是极其严重的大事,她绝不会冒险舟车劳顿赶回江宁。
起初裴令之心里咯噔一声,以为是自己的缘故,但听淑芸说她们出发在十天前,一算时间就知道不对。
真是奇怪。
自从母亲故去之后,他们姐弟和裴氏的血亲情分早已淡薄如水,如果不是为了他,难道是父亲出了事,阿姐碍于孝道不得不回去?
那也不对。
孝字大过天,可阿姐已经出嫁,又有身孕,即使是父亲现在死了,孝道里也没有硬逼着将要临盆的妇人横跨数郡奔丧这一条。
他眉梢拧紧,对淑芸道:“这样,我现在亲笔写一封信,立刻送去江宁交给阿姐,我会尽快动身过去见她。”
淑芸自然没有异议。
她也是看着裴令之长大的,此刻见裴令之衣着朴素,心疼至极,在肚子里咬牙切齿骂了裴家主并江氏的十八代祖宗,嘴上道:“郎君其实也不必太急着回去,横竖这里离江宁只有一日距离,要是现在进了江宁城,被裴郎主知道了,恐怕又……”
淑芸是很清楚的,裴六娘提过裴家主的打算,她也毫不掩饰对父亲的反对,再加上淑芸从杨桢和裴六娘那里听说七郎君为了避开裴家主的安排,竟然直接离家出走,不知吃了多少风霜苦头,索性劝说:“娘子只盼着郎君顺心,一进江宁城,可就不好违拗裴郎主了。到时候郎君不得自在,娘子必定也要狠狠心疼动气。”
若是平日也就罢了,可裴六娘如今的状态,显然是一切以稳妥为上。
她只知道皮毛,并不清楚裴令之早有打算。
裴令之淡声安抚:“淑姨不用着急,我自有安排。”
“对了。”他想起来一件事,说道,“我身边带着……”
他本想借机让淑芸把琉璃光带走,送到江宁宅子里暂且安顿下来,等他抽出手来再做打算。
但转念一想,琉璃光不是他一个人捡回来的,总不能由自己一言而决,于是道:“算了。”
淑芸却机警地听出了异样:“郎君带着什么?”
裴令之面不改色道:“没什么。”
.
礼王世子醒来时,发现自己头很晕,像是被人抡了一棒子,不停嗡嗡作响,却又没有挨打之后的余痛。
他发出两声沉闷的呻吟。
房中美姬走过来,却不是见惯的面孔,她们俏生生立在床前:“世子醒了。”
窗外天色昏沉黯淡,难辨傍晚或清晨。
几颗星子在天际茫茫然闪烁,像是一只只狡猾的眼睛。
“人呢?”
礼王世子突然害怕起来:“莺歌、沉鱼她们几个人呢!”
为首的美姬捧起一盏汤药,和善道:“奴婢不知,奴婢奉殿下的命,来给世子送药。”
“喝什么药?”礼王世子惴惴不安地道,“本世子好得很,没有病痛,喝什么药!”
美姬微笑说道:“世子忘了,您确实需要喝药。”
她的脸极为好看,不比莺歌等人差,礼王世子隐约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被她那看似柔软的语调弄得心里发毛,正待发作,忽然惊叫起来:“你不是,你,你是太女身边的人!”
女官微微一笑。
她微羞道:“世子说得是,奴婢们奉殿下之命来给世子送药,是殿下的体贴与关怀,世子可不要辜负。”
礼王世子现在何止心里发毛,简直全身寒毛根根耸立,大叫道:“太女这是什么意思!”
他平日里不灵透,却不当真是个傻子。
上一碗莫名其妙端来的汤药,断送了他妹妹云华郡主的声音,从此好端端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变作个哑巴。
而今太女莫名其妙赐下汤药,这药难道会是什么好东西?
他忽然灵光一闪,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是不是因为皇伯父对我另眼相看——你告诉她,告诉她,我一定安分守己,听我娘的话,绝不会跟她再争什么,一切都是她的,求太女高抬贵手饶过我——”
女官看着他,那神色非常复杂,总之不像是在看一个普通人。
她叹了口气,平静道:“殿下赐下这碗药给世子,是出于上一代骨血同源的悲悯,想为世子留些体面,请问世子,当真不愿喝?”
礼王世子原本就不很够用的脑子吓成了一锅浆糊:“我不,我不!娘!救我!皇祖母!”
他不知道在乱七八糟喊些什么,女官摇了摇头,想起太女密信上的命令,点头道:“如世子所愿。”
礼王世子忽然觉得一痛。
他低下头,看见一把匕首带着血抽出来,从他的身体里。
女官收回手,眨一眨眼,泪落如雨,泣不成声。
“世子……遇刺了。”
女官与她身后的随侍退出数步,掩面哀哭。
当啷一声,那把匕首被随意抛在地上,溅起斑驳鲜血。
点点殷红滚过刀锋,掩盖了刀刃上淡淡的青影。
宛如春日杨柳枝叶摇曳时的柔润青碧。
拂堤杨柳醉春烟。
醉春烟。
第100章 行路难(终)夜色里,郑明夷的心终于……
茶水白烟升腾而起,徐徐飘散。
景昭一目十行看完纸上的字迹,然后端起仍然滚烫的茶水,浇在了信纸上。
漆黑墨迹晕开,很快扭曲成一团,再也无法辨认。
她往后一靠,倚在榻上,静静思忖。
景煜之死,是年初太后薨逝,皇帝降旨令皇太女、礼王世子九月扶灵南下时便已设计好的一环。换句话说,从东窗事发的那一刻,礼王世子早已注定了必死无疑。
皇太后贵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