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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耳旁风吗?回来!”
谈照微回首,道:“父亲良言相劝,我并非不知,只是有些话倘若不亲口说出求一个答案,我怕会酿成余生大憾。”
“不必阻拦。”谈照微一字一句道,声音不高,语调却极为坚定,“您明白的,我要做的事一定会做到。即使您将我关在家中,打断双腿,也无法改变我的心意。”
说罢,他折身离去,再不停留。
国公夫人追了两步,无功而返,回头看着坐回椅中的谈国公,怔然说道:“这孩子……现在,现在怎么办呀!”
谈国公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他方才那种恼怒焦灼已经消失殆尽,神色冷静,道:“照微不是说了吗?他只求一个答案。”
“殿下会给他那个答案的,随他去吧。”
第110章 裴令之居高临下地望向谈……
湖称水镜,楼号望仙。
望仙别馆,齐朝最负盛名的皇家别苑。馆中山水俱全、胜景兼备,最高处有摘星楼,一十三层,气势巍巍。
最妙的是,这座别馆逃过了伪朝肆虐,得以保全,至今仍然保持着昔日旧貌,只是因为时间的流逝变得沧桑了些。
自从圣旨降下,将望仙别馆赐给太女妃作妆奁地,工部立刻奉旨召集众多匠人,热火朝天干了起来,要把别馆粉饰一新。
许多大车停在别馆侧门处,砖石原木、金粉银漆流水般运了进去。更有许多装载花木鸟兽的车排在最后,几名管事打扮的中年人点头哈腰,不断同别馆内的皇家内官纠缠。
修葺别馆是件肥差,其中可供沾染油水的地方数不胜数,整座别馆所需的料子,大多都由各大皇商供给,真正有门道的商人早已暗地里打好了关系,哪里还会在别馆外当众拉扯内官。
内官烦不胜烦,又怕被人看见,推搪了两下,哪里还会和这些商人耐着性子掰扯,当即横眉道:“放肆,天家别苑、储妃妆奁,也是能拿来讨价还价的地方?”
那些商人仍不肯罢休,正在混乱之中,忽然一名年轻人走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看上去恐怕只有二十出头,年轻俊秀,眼睛很亮,官话说得很是标准,只在尾音带一点似有若无的轻软,像是隐约的南方口音。
内官一转头,看见这张脸,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积素小郎。”内官急忙转身赔笑,“这大冷天的,小郎怎么过来了,那群没眼色的,都不知道请小郎进去安坐……”
积素一挥手,很直接地截断了内官的话:“我不是进来喝茶的,殿下和郎君让我过来看看,不干别的。”
内官唇角抽动几下。
——怕的就是你不干别的。
修缮别馆的拨款水一般淌过,凡是经手者,谁不想多沾一点?尤其是这些内官,既没了后嗣指望,将金银财物看得格外重,贪欲也就更重。
有些事暗地里做过,再裱糊一层精细的皮,其实看不出什么问题,怕只怕那层皮还未裱糊上去,就被人仔细抓着看了又看。
内官怕的就是积素看了又看。
还未等他斟酌辞句出言糊弄,积素又指着他身后不远处那几名管事问:“他们是谁?”
眼看那几名管事伸头张望,内官擦了把冷汗,连忙道:“几个不懂事的商贾,他们家里的花木质量极差,咱们替储妃主子看着别馆,哪里能使那些质量败坏的东西混进去,污了主子眼目。偏偏他们不死心,竟想弄鬼走私下的门道,小郎莫怪,我这就命人将他们打发了。”
积素哦了一声,若有所思抬头向后张望,打量片刻。
内官被他看得心里发慌,暗骂多事。然而他只是个普通内官,眼前的积素却真真正正是太女妃从家乡带来的亲信近侍,根本不敢有半分得罪。
积素很快收回目光,道:“我再随便看看,您请自便。”
他一边说,一边若有所思地走开了,徒留内官在原地猛擦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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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肯定贪了很多。”
积素进得门来,大声告状:“先向商人索贿一笔,然后以次充好从中渔利,说不定还胡乱许诺,收了钱财,到最后又不肯兑现——那些商人都跑到别馆来要说法了!”
“这不是很常见的事吗?”
乐声淙淙流淌,裴令之端坐席间,青衣广袖,静静抚琴,手指竟比琴身镶嵌的玉石还要雪白柔润。
听到积素告状,裴令之眼也未抬,平淡道:“大惊小怪,噤声。”
不必他出言制止,积素已经眼睛极尖地瞥见琴案后流淌出的一抹淡红衣摆,连忙闭嘴,脸色发白地退了下去。
琴声一止。
因为景昭轻轻动了动。
不知是不是被积素冒冒失失的叫声吵醒的。
裴令之低下头。
景昭睁开眼。
二人对视。
景昭保持着枕在裴令之膝上的姿势,问:“什么时辰了?”
裴令之说:“还早。”
“那我再睡一会。”
景昭睡眼朦胧翻过身,再度合上眼。
她侧身枕在裴令之膝头,这个姿势只能露出一点冰雪般的侧颊,似乎是因为没有睡足,她有些不满地动了动,扯过裴令之的袖摆遮住脸。
她埋在裴令之的袖摆里,睡得非常安宁。在这个时候,她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更小,天真柔软,似乎毫不设防。
裴令之抬手,情不自禁想要摸一摸她的面颊,指尖悬在空中,停顿许久还未落下。
有点痒。
殿内地龙烧得旺盛,极为温暖,衣衫自然单薄。裴令之宽袍广袖,袖摆被景昭扯过去遮脸,皇太女未绾的长发自然而然跑进他的袖口,随着她极轻的呼吸起伏,轻轻蹭着裴令之的手腕与小臂。
就好像,袖中钻进去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他垂眸,正在出神,腰间忽而一重。
景昭朦胧睁开眼,本能般伸手环住裴令之的腰身,脸颊贴在他袖摆间轻声问:“怎么不弹琴了?”
裴令之轻声笑起来。
他象征性扯了扯袖摆,直到景昭从睡醒的困倦迟钝中回过神来,意识到颊边压着的那块绸缎带来轻微拉扯感。
景昭反应过来,觉得有些好笑,于是也笑出了声。
“发生什么事了?”
这句话没头没尾,裴令之却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随意道:“没什么,积素少见多怪而已。”
景昭蹙眉,但不是因为裴令之的话,更像是纯然没有睡醒。沉默片刻,说:“欺负你呢。”
的确,以次充好、从中渔利,甚至暗地里倒卖些东西,都是极为常见的现象。
人性贪欲如此,水至清则无鱼,太过严苛反而会适得其反。
如果皇太女不过问,未来太女妃即使发现了,最好的做法仍是保持缄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