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20


“是,这几个书院确实不大,但能弄出来这么几个,已经很难得了。等年底统计上报朝廷的时候,我会按规模人数把它们合并起来报上去。”

薛兰野着急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

柳知手掌往下按了按,示意薛兰野不要着急,很平静地道:“我知道,我是在给你解释——事实上,平民百姓对读书没有太多的向望,一是他们很难有这个机会,二是他们读了书,也找不到晋身之阶,相反成本极高。所以,万事开头难,不管书院规模大小,先零零散散办起来几个,说动临近百姓送孩子去读书就行。”

薛兰野若有所思:“所以不能合并。”

“是了。”柳知道,“合并固然方便管理,可是百姓们想不了那么多,他们只会觉得孩子读书跑那么远,浪费时间,还不如在家里跟着下田干活。”

柳知屈起一根手指,接着道:“然后呢,读完了书,你让这些读过书的人去干什么,继续下田干活?”

薛兰野下意识说:“不是要考……”

柳知正色道:“建元五年那次开科考试,你忘了最后如何收场?”

薛兰野顿时噤声。

建元五年科举惨淡收场,是打在朝廷面上的一记响亮耳光。局外人冷眼看着,或许只会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偏生柳知与薛兰野都是东宫伴读、重臣之女,清楚其中关窍,反倒讳莫如深不敢轻言。

柳知说道:“朝廷大事,自有诸位丞相公卿决断,我们应当奉命行事,却不能妄自揣测然后行事,既然要做,就要思虑周全。要想兴盛学风,单凭口说是没有用的,你要让百姓看到读书的好处,还要让他们读了书有出路。”

她看着不断点头的薛兰野,道:“譬如,可以以县署的名义举行考试,招一些刀笔小吏。”

.

侍女端来一盆热水,浸出数块温热巾帕,递给柳知。

窗外月明星稀,窗子开了一线,柳知躺在竹榻上,用温热的巾帕遮住整张脸,感觉双眼酸痛缓解大半,又将渐渐冷下来的巾帕丢开,婢女便会再度送上一块新的温热巾帕。

如此反复数次,难言的疲惫消弭小半,柳知才坐直身体,吩咐侍女:“把装案卷的匣子拿过来。”

这名近身服侍的侍女是柳知从家里带来的,分外忠心,见她还要挑灯夜读,焦急唤了声女郎。

柳知道:“案情如火,虽说丢给县丞处置了,我这个一县长官,总不能连本县的案子都说不明白吧。”

侍女道:“天很晚了,女郎先歇下吧,一夜夜的熬不是办法,明天早上起来看也一样。”

柳知道:“明日复明日,焉知明日没有新的紧急要务?”

见她态度坚决,侍女不敢违拗,只好听从吩咐,取来案卷,满脸担忧地守在旁边。

饶是案情并不复杂,柳知梳理完整起案件,也到了深夜。

这是县丞的职责所在,柳知不需要亲自问案,已经省了很多功夫。她将案卷重新存回匣子里,便吩咐烧水洗漱,准备睡下。

侍女看着自家女郎眼下那一圈淡淡的青影,心里着急,忍不住嗔怪道:“女郎就是心太好,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带着那位薛县老,平白又添许多麻烦。”

话音未落,喀啦!

是瓷器轻轻碰撞的声音。

柳知方才正端起茶水润喉,听到侍女这句失却礼数的话,神情不变,手中杯盏往桌面上一磕,极轻却清晰无比。

侍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色微白,不敢辩解,请罪道:“婢子胡言乱语,请女郎责罚。”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

直到侍女额头快要涌出汗水,柳知才终于慢慢地道:“下次不要再说了。”

侍女连忙认错。

柳知弯腰从榻边的小柜子里取出两封信,信的落款写着母亲的名字。

她翻开各自看了一遍,那些字被她看过之后,自然而然便铭记在心底,然后她命人移近灯盏,就着火焰慢慢烧了。

做完这些事,柳知侧首,看见侍女仍旧惶惶不安地站着,也没有责罚的意思,只平静说道:“这等背后议论的话,谁以后再说,谁就不要再进这里伺候了。”

紧接着,她加重语气,道:“薛主簿是母亲亲自写信过来托我照看的,亦是与我一样出自东宫的同僚。有些伤情分的话,我不管你们心里如何作想,绝不许露出半点意思。”

侍女含泪应是。

“帮人就要帮到底。”柳知示意侍女扫去地面的纸灰,“事都做了,还要嘴上说些不中听的话,那是最划不来的事。”

母亲写信叮嘱她,她就要做好。

母亲会在这等小事上费心思,刻意提及一个并不熟悉的小辈,必然是薛丞相背后向母亲请托的缘故。

薛丞相贵为文华阁诸相之首,肯低这个头,就等同于欠了柳家一个人情。

首相的人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值得她多费些心思。

想到这里,柳知不由得再度摇了摇头。

果然,还是偏僻之地最能锻炼人。薛兰野从前说的好听是天真无邪,说的难听就是任人哄骗,如今在颂川做了一年多主簿,虽然头脑没有脱胎换骨,至少远比原来沉得住气,眼里竟也能看得进农耕稼穑,也没有叫嚷着要趁太女大婚的时候伺机回京。

太女大婚……

柳知静静沉吟。

未来的东宫正妃出身南方世家。

这本身就是一件颇多含义的事。

更遑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还可能引发某些联想。

要知道,上一个出身南方顶级门楣,婚配天子爱女的人,现在正坐在皇宫明昼殿里的御座上。

京城的天又要变了。

这种时候,即使是柳知,即使是出自名门、丞相之女,在这等波云诡谲的大局面前,也卑弱如同蝼蚁,唯有顺势而为,不能擅动半分私心。

她不言不语,坐了半晌,侍女们不敢惊动,直到噼啪!

烛花爆开,室内猛地一明一暗,将人吓了一跳。

柳知终于回过神来。

她轻轻摩挲着有些粗糙的黄杨木桌角,沉吟说道:“去年年底母亲从京中寄来的包裹呢?”

侍女愣了愣,道:“是府里年底随年货送来的那一包书吗?当时您说都是些该拿来垫桌脚的东西,婢子们擅作主张,没敢拆开,放进耳房去了。”

听着侍女复述自己当日随口乱说的话,柳知难得地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说道:“对,就是那些书,赶紧拿出来,趁着日头好的时候晒一晒,拿过去抄录些,过几日请县里的官宦大户过来坐坐,到时候发下去,一人一份。”

第122章 皇帝并没有对女儿的话……

进入五月,京城迅速变得炎热。

沁水蜿蜒,绵延淌过小半座京城,水畔

- 御宅屋 https://www.yuzhaiwu1.v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