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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前两道交叠的身影,像是并蒂双生的一簇莲花,又像是玄谈野史里两只相依相偎交尾的美艳妖鬼。

殿内灯烛灭了大半,仅剩的小半灯火随着时间流逝,燃至将熄。

景昭的意识有片刻昏沉,她听见裴令之低声喘息,近乎于无,尾调柔软缠绵,不似平日清润从容的声线。

半明半昧的光晕里,她睁开眼,望见对方秀美的轮廓。

她抬手,双手捧住裴令之的面颊。

这个动作非常巧妙,拇指恰好可以落在嘴唇上。

有风吹过,清凉之余,一簇烛火跳跃起来,明亮片刻,又迅速暗淡下去。

借着这稍纵即逝的光明,景昭凝望着裴令之的面容。

他的唇瓣原本纤薄朱红,此刻却微微泛白——那是因为他本能克制发出声音,下意识咬住了嘴唇。

就像失色的芍药花瓣。

景昭从昏沉中醒过神,笑了笑,指尖抚一抚他的唇角,紧接着毫不客气地抵住唇瓣,指尖硬塞进去,叩开裴令之紧咬的齿关。

“不要咬。”她轻声,“我喜欢听。”

.

后半夜似乎下了雨。

清晨日光照进庭院,石阶湿漉漉的,阶前那些奇花异草落了几片花瓣,叶片上滚动着晶莹的露珠,每当它们顺着叶脉滚到叶子边缘,就会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在地面上留下小小的湿痕,然后很快被日光蒸干。

如果放在平常,宫人们会去扫净地上的花叶,然后用清水洗涤庭院,确保不留下半点尘土。

不过今日,庭院里空空荡荡,没有宫人值守,只有承侍女官带着几名宫女守在庭院与回廊连接的地方,这个位置可以确保不会惊动殿内的主子,又能第一时间听到铃响。

景昭是被热醒的。

殿内的冰山经过一夜,已经彻底融成了水,剩下一点聊胜于无的凉意。

朦胧中景昭以为自己被裹进了巨大的蚕茧,身上缠绕着数不清的白丝,自己好像也变成了一只蚕,她急得叫起来:“来人,取火来!”

下一刻她猛然惊醒。

床幔严严实实地落下,把整张床榻包围在内,风雨不透。景昭发觉自己没有盖被子,正睡在裴令之的怀里,这样热的天气,靠的又这样近,不热才是奇怪的事。

昨夜二人的头发都没有束,经过一夜,现在已经混在了一起,乌黑厚重,长可及腰,从景昭肩头铺下去,就像是一条漆黑密实的毯子。

脸颊有些发痒,一缕碎发落在景昭颊边。

她静静看着裴令之的睡颜。

极是好看。

她玩心大起,简单判断了一下那缕碎发的走向,然后稍稍仰头,咬住那缕碎发,向下轻轻拉扯——

嘶!

景昭松口。

是她自己的头发。

她无声吸了口气,下一刻肩头传来轻轻的震颤,是裴令之。

裴令之没有睁眼,但景昭看见了他扬起的唇角,也能感受到他笑起来的时候胸腔肩头微微震颤。

太女殿下大为不悦,很顺口地咬了他一口。

裴令之轻嘶一声,终于止住笑意。

他睁开眼。

即使睡意初褪,他睁开眼时,眼底依旧明澈高远,仿佛秋日疏朗广阔的无垠天空。

绝世美人在侧,景昭只看着这张脸,心情就变得极好。

她挣开裴令之的怀抱,也想不起来自己方才还觉得热,翻身压住裴令之,居高临下审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裴令之认真想了想,精准报出了时间:“一刻钟前。”

听到回答,景昭又变得没了力气。

她昨夜没睡多久,很困,惊醒一半是因为热,另一半原因是到了她平日上朝的时刻。

她埋头在裴令之怀里,又咬了他一口,像只没睡醒的大猫,含糊道:“再睡会。”

扯动床帷畔的摇铃,宫人们鱼贯而入,轻手轻脚更换了房中冰山,又小心翼翼退了出去。

凉意被风送至殿内每一个角落,炎热渐消,景昭满意了,并不关心宫人们看见帐外妆台小榻满地碎瓷衣饰狼藉一片作何感受,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裴令之环抱住她,二人依偎在一处,看着就像两只头并头取暖的动物。

正要睡着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今日一早,应该入宫拜见的。

景昭已经再度睡熟了,枕在裴令之胸口,仿佛把这回事已经忘到了九霄云外。

……算了。

裴令之模模糊糊地想着,抱紧景昭,很快也睡了过去。

等到日头高悬,午后阳光毫不吝惜地倾泻向大地,一天中最热的时刻到来,新婚的储君夫妇终于还魂般披头散发地坐起来,扯动铃铛叫来宫人侍奉更衣。

太医强调过很多次,健康规律的作息胜过一切,熬夜之后白天补觉往往容易更为疲惫。

景昭此前从来没留意过——笑话,她连三个时辰都睡不够,哪来的机会补觉?

直到今日,她按着眉心,心想太医说的确实有些道理,为什么越睡越累了。

承侍女官示意宫人捧来衣饰给景昭过目,又问:“殿下用些膳吗?”

景昭点头。

承侍女官又问:“那……要备下辇,预备着往宫里去吗?”

景昭往外看了一眼。

天穹碧蓝明亮,一颗金红的太阳挂在云絮之上,毫无保留地向地面散发着光与热,窗外那丛花树即使有宫人时时精心照料浇水,现在叶片也打起了卷,半死不活。

景昭皱皱眉,说:“太热了,过一个时辰再去。”

她心情正好,于是容不得任何不够完美的事物在眼皮底下直晃,指了指外面:“那丛树怎么蔫了,换新的来,要精神些。”

承侍女官应了声是,亲自出去示意花鸟房的内侍来这里刨树了。

早上中午都没吃饭,二人的确是饿了,简单吃了些小厨房送上来的饭菜,就听见外面有人声传来,不多时鱼女官进来通禀:“殿下,储妃殿下,穆嫔娘娘那里打发了宫人过来,不知道现在方不方便来请安。”

按理来说,穆嫔其实应该亲自过来,但她过去在东宫后院一个人待惯了,这方面的意识稍微差点。

景昭压根没注意到还有这种讲究,随口就道:“这么热的天,别中暑了。”

裴令之刚背过宫规,意识到了这一点,但他根本不是在乎这种事的性格,直接顺着景昭的话道:“我看就不必过来了,何必因为这些小事,折腾穆嫔再跑一趟。”

景昭想都不想,随便点头:“就按储妃的意思办。”

鱼女官张了张嘴,想说这不是请安与否的问题,这是太女嫔需要在正妃入宫次日向正妃行肃拜礼的问题。

但皇太女和太女妃显然根本没有想到这回事,正十分整齐地低头继续喝粥,鱼女官不好打扰,又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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