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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响了一路。黑天已经黑沉下来几分,天已经快黑了。

码头边上的河湖魔气沉淀,一片黑漆漆。夜晚到来时,那片深不见底的湖水仿佛一张怪物的血口,掉进去后便会再浮不上来。

卫停吟拎起刚从铺子上买来的一灯笼,灯笼里烧着一截烛火,亮堂温暖又毛茸茸地照亮些许周围。

他们站在湖边。

大约是魔气沉淀的湖水太过不详,往日总是人来人往观水赏月的湖边,此刻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三个站着。

江恣站得稍远,他在离那两人几尺外的地方仰着头,捏着纱帽边缘,望着头上黑天,微眯起眼。

卫停吟和赵观停站在一起。

赵观停手捏着法器“日晷”——这玩意儿本身在古代就是观测时间用的,只不过原本是个只能借太阳照于其上的影子用以测算的装置。但在这文、这世界里,“日晷”变成了一种人人都可得到十分烂大街的法器。

日晷不仅能用来看时间,只要注入灵力,还能看日子。

赵观停手握罗盘状的日晷——当然,为了方便,日晷的形状也做了二创。

这玩意儿除了名字,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个地方和传统的日晷相似了。

注入灵力后,日晷发出土色的光芒,罗盘上的指针开始缓慢前行,须臾后,止住。

赵观停和卫停吟俩人头抵着头,一同低头盯着罗盘上发起光的高亮文字。

“对对,惊蛰是二月初六,今日是一月初四。”赵观停说,“嗐,我都不怎么记日子的,你突然问我,我还得看看日晷。”

他边说边把法器收起来。日晷在他手里变作一道光,嗖地钻进他袖子里,没了踪影。

赵观停问他:“干嘛问这个?”

“杀了个人,在他屋子里找到张纸,说惊蛰子时要干什么干什么。”

“哦。”

赵观停淡淡应过。

片刻,他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蹭地抬头:“杀了个人!?!”

卫停吟淡淡:“是啊。”

“杀了个人!?!!”赵观停大叫,“你——唔!”

卫停吟捂住他的嘴,反手把他锁喉,抓着他就把他锁进怀里。

“小点声!”卫停吟恼怒地低声骂道,“这儿是汴京!人间!杀了人官衙要来的!”

赵观停如梦初醒。他转头,不远处来来往往的行人已经有许多都驻足停下,目光或怪异或惊悚地望来。

赵观停面露尴尬,他抓住卫停吟的手,把它从自己嘴上扯下来,朝路人哈哈干笑两声,随口敷衍了几句过去。

路人这才收回目光,半信半疑地回头继续走自己的路。

见路人没再停留,卫停吟松了口气,松开了赵观停。

赵观停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咳嗽了几声后清了清嗓子,直起身问他:“那,师兄,你是杀谁了?”

“那位偷我的脸的兄台。”

“哦,那个二把手,”话到此处,赵观停愣了下,“你杀他,江恣跟你没急?”

“他跟我急什么?”

“那人长成那样,江恣对他没感情?”赵观停说,“你们难道没有他爱他他爱他他以为他不爱他但其实三仪类卿这么多年他其实早已对他有了无法宣之于口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感情所以其实他爱着他但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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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观停一口气把话了说下来,标点符号都没给自己留。

才说一半,卫停吟就听不下去了。他高举起手,用尽浑身力气,使出挥剑的劲儿,狠狠地抽了赵观停一记头皮。

赵观停嗷一嗓子,捂住脑袋,疼得直抽凉气。

“你少买点话本子看!”卫停吟骂他,“什么三仪类卿,人家那是宛宛类卿行不行!再这么说话我抽死你!”

“什么宛宛类卿啊师兄,你说的是什么话本子啊,我没看过……”

很显然,这世界没有那个什么传。

但这不是重点。

卫停吟无语:“你到底看了多少话本?”

“那能不看吗,真挺好看啊,我其实也写过的!但是一本都没卖出去。”

“……”

卫停吟真的无语。

“长得那么像,还是江恣回来之后才那么像的,谁能说他没——”

“我没有。”

冷不丁插进来一个沙哑声音。

卫停吟回过头,江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回来。他把纱帽压了回去,纱帘遮住一整张脸,卫停吟什么也看不着。

江恣用很平常的语气陈述着:“他自己变的脸,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观停揉着脑袋,一脸狐疑:“真没有?”

“真没有,你师弟不是那样的人。”卫停吟无奈道,“赵四儿,你还是不太了解你这个师弟。”

“我杀那祁三仪的时候,还问过他,他也变相承认了。因为那张脸,他还挨过江恣不少打。想来,你这师弟看见有人顶着我的脸走来走去,第一反应不是怀念,是恶心。”

“有人用我的脸想在他身边谋位置,他是气不打一处来的,不曾把他当成我。”

“诶——”

赵观停讶异地发出一声唏嘘来,“我看他顶着那张脸在你旁边晃悠那么多年,还以为肯定有点儿什么。”

“好干活,”江恣语气随意,“他帮我干活。他要是死了,就得我来处理旁的事,便一直忍了。”

“竟然如此吗。”赵观停说,“那,师兄把他做了,随后就发现他留了张纸?可他不是死了吗?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觉得我应该是弄死了。”卫停吟说,“可是他尸身突然消失了啊,事情就变得不太简单。”

“消失了!?”

“是啊。”

“那可真是难办。”赵观停咋舌,“距他所说的惊蛰,仅仅一月两天了。他死了,尸身却不见了,魔修们又开始不约而同地做献祭的血阵……这之中确实有些可疑,那就加快动作吧。”

“必然的啊。”卫停吟转头看向江恣,“今日下午,我们也开门阵一连转了好几个地方了,怎么说?”

江恣从袖子摸出个血罗盘来。

罗盘浑身漆黑,文字血红,两根指针如森森白骨,每转动一下就发出咔咔的声音来,好似谁的骨头被掰断作响似的。

真是魔尊的法器,惹不起。

“从这个法器‘碎命’来看,这里不宜。”江恣淡淡道,“还是下午走过的宁丰最是合适,明早得回去一趟。”

“回去便回去吧,今晚就在汴京凑合一宿。”卫停吟说。

“听师兄的。”江恣语气带笑,“那就在方才路过那家酒楼落脚吧?”

“走,你记得就你开路,我是不知道哪家,更不记得在哪儿了。”

江恣笑着点头,抬脚往那处走去。

赵观停抬脚也跟着往那处走,但走出去没两步,被卫停吟一把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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