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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交代的活儿呢。她拍了拍胸口,表示自己一定办得漂亮,尔后趁周围人都在关注前面,悄悄退场。

桑栩握拳在唇下,咳嗽了两声,说道:“刚才赵家爷爷说开公义门的事,桑家事务不牢诸位忧心,我自会一力承担,各位只管自己辖区便好。”

“那公义门……”赵君北试探着问。

“照开不误。”桑栩道,“各位宾客,从今日起,桑家重开公义门。有不平之事者,寄信给北京市海淀银建大楼噩梦公司,这家公司的老板会代我收信。你们只需把信寄出,老板神通广大,三千大梦,信件自会送达。”

长梦人那么多,桑栩当然没有能力一一去管。

但是有没有能力管到是一会事,管不管是另一回事。

他是在传达一个讯息,桑家没有亡,秩序没有变。五姓该担的责任,必须担。

噩梦公司?在座的五个老的又互相递了个眼神。

彼此对了眼神之后,得知对方都没有听说过这个组织。纵然闻所未闻,却也不敢小觑。长梦遍地邪祟,有什么没听说过的势力十分正常。比如那神秘的学者派,召集了一大批异乡人中的高知分子,甚至早早传播出六姓来自长梦的秘辛。五姓派人寻访多时,到现在都没有查清楚背后的主人。

刚刚大朝奉杀纪承恩的手段,定然来自于噩梦公司的“老板”。能让李思旧吃瘪,实在是不简单。在座俱是宾客,桑家小崽子身后的“老板”又那么强,硬拼倒也不是不可以,就怕又输一次。

五姓的脸,不能再丢一次。

现在桑家这根独苗,他们是轻易动不了了。

秦绮罗从善如流,“迷雾已散,秦氏将返回长梦。”

周一难道:“周氏将返回长梦。”

赵君北道:“赵家也会返回长梦。”

明先鸣颔首道:“明家也会回来。”

只剩下李家了。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了李思旧。

异乡人、宾客,人人鬼鬼的目光加在一起,仿佛有千钧之重。

老人面沉如水,盯着桑栩一字一句道:“李家亦然。”

场中众人不自觉松了口气,气氛略松快了几分。桑栩也暗暗松了口气,李家这个老人家无疑是最难缠的。走到现在,全靠忽悠。万一李思旧真的要和他动手,恐怕顷刻间就能发现他是个外强中干的大骗子。

他赌的就是五姓爱惜脸面,瞻前顾后,不敢硬拼。

牌坊底下不再沉闷,渐渐有了嘈杂的话语声。

余光中,所有宾客站起了身,向上首的大朝奉行礼。一个又一个模糊的人影,或高瘦或丰腴,或古怪或诡异。大袖微微荡开,山风传来他们交叠的轻语——

“大朝奉,该祭天地了……”

桑栩站起身来,周一难给他递香。唢呐声起,锣鼓声响,铿锵的乐声响彻山头,原本滋生诡异妖邪的夜色竟在此刻变得明亮。所有人执了一炷香,跟随大朝奉面朝天地。

秦绮罗展开供桌上的祭文,退至桑栩身后。

桑栩一字一句念道:“我以眇身,承祖宗之业,履朝奉之责。

“祭告天地,收荧惑之芒,瘗瘴疠之气。

“祭告山川,润育万物,善利无穷。

“祭告日月,顺时安行,星辰有常。

“祭告祖先,垂悯子孙,使疫鬼遁形,阴阳有序,万世太平。”

一道又一道烟气从香火中升起,桑栩看见,隔着这浓郁的烟气,眼前似有一座堂皇的木制高楼巍然屹立。这楼影影绰绰,如果在普通人眼中,恐怕什么也瞧不见,只能通过烟气窥得模糊的一角。而在桑栩这种修过神通的人眼中,它碧瓦飞甍,清晰无比,正中挂着一面大匾——“太平楼”。

原来,这就是太平楼。

“这是息氏皇帝敕建给我们六姓的。”秦绮罗道,“每年岁终大祭在里面点上香,可镇压天下邪祟。”

这么神奇?桑栩有点不信。

赵君北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道:“年轻人不要不信,虽然镇压的效果不大,只是让一些孤魂野鬼不敢骚扰夜路行人,可不上香,只会更糟。”

“这香火也不知道给谁受用,”明先鸣道,“总之祖宗的规矩,守着就是了。”

说实话,五姓的话,桑栩永远保留三分怀疑。

不过,在座宾客都未曾表达反对,而且殷殷看着他,等他上香,说明规矩确实是这样。

桑栩点了点头,步入太平楼,把头炷香插入香炉。星星一点香火,在宾客们的眼中好似熊熊燃烧的灯火,清正自然,万邪不侵。紧接着,五姓掌家也跟上,仙家宾客们也跟上,异乡人员工各执了一炷香,都跟上。香火充盈太平楼,烟气向上升去,没入无尽的虚空。

周围的人们望着香火叩拜,许下自己的心愿。有的异乡人祝自己实现补天丹自由,有的人祝自己当上高管。那些仙家也许了心愿,声音交织在一起,一重又一重。

桑栩望着那重重香火,下意识跟着他们,许了一个愿。

仙台殿在碎裂,在下沉。时间在这里没有意义,记忆好像一扇扇门,次第向周瑕打开。周瑕看见被重姒唤到冷泉宫的自己,瑟瑟发抖,像一只落单的幼兽。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噩梦一样的时节,永远挣脱不开。

当初他怎么没杀了她呢?他记起来,他是尝试过的。有一次他终于受够了天天吃尸虺的日子,偷偷缠了一柄软剑在腰间去刺杀她。在她在帘幕后面更衣的时候,他抽出软剑刺进丝绸垂帘。帘幕坠下,他看见眼前被他刺中的不是那扮成他母后的妖魔,而是一只大狗。大狗奄奄一息,皮毛里渗出汩汩的鲜血,睁着漆黑的眼眸看着他。

重姒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背后,摁住他的肩头,“荒儿,你真调皮。好端端的,为何要杀母后的狗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死去的黄狗在他心里挥之不去。杀了一条狗而已,为什么就是忘不掉?

后来,桑千意回来了,他去问桑千意。桑千意带他安葬了那只狗,什么也没说。

为什么?为什么忘不掉?他失去的记忆太多了,七岁以后发生了什么,仙台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千意师父肯定有事瞒着他。或许想起来所有的一切,他就能知道为什么。

脑子突突作痛,心里忽然变得很乱,好像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着他,令他心生忧怖。他抱着头,竭力忍着脑海里的剧痛,甚至无暇去管周遭的鬼怪。底下的鬼怪无穷无尽,不断往上爬来。爬上他的大腿,爬上他的脊背。尸潮狂涌掀来,将他完全淹没。

突然间,虚空里飘来一阵浓烈的香火气。所有鬼怪同时扭头,望向了香火的方向。气息来越浓,殷红的烟气顺风而来。鬼怪们放弃了周瑕,争先恐后,犹如饿虎扑食一般朝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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