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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会难过。

自出生时,他的不幸就已有迹可循,天生的信息素缺陷给整个家庭带来了无尽的争吵。他的父亲指责何文心在嫁入季家前曾在娱乐场所工作过,一定是她不良的生活习惯和卑贱的基因才会使小孩出现问题。

何文心也不是善茬,当即和季丰强对峙,指着季丰强的鼻子骂他在外面找野女人,说他最应该反省,他不检点的私生活才是这一切的根源。

而年幼的季潜就坐在地毯上,麻木地看着父母二人歇斯底里地吵架,连用小手捂着耳朵都懒得再做。

此时,距离季潜被查出患有信息素丧失综合征已过去了六年,父母该做的检测,能想到的治疗方法都已经用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们脆弱易碎的婚姻关系没有让他们成为并肩作战的队友,而是使他们成为了相互攻击的敌人。

他们厌倦了领着季潜一次次奔波于各个医院,却只能听到医生表示对此无能为力。

所以,在很寻常的一天,没有任何征兆的,季丰强和何文心地放弃了对季潜的治疗,他们不约而同地把季潜看作一个失败的作品,他们还很年轻还有别的机会,没必要把精力和时间都浪费在一个注定残疾的小孩身上。

他们仍常常前往医院,但却不再带着季潜。几个月后,利用基因筛选手段,何文心如愿怀上了一个百分百正常的孩子,她和季丰强也彻底冰释前嫌。

前段时间他们频繁激烈爆发的争吵就跟从没有发生过似的,他们遗忘了所有的不愉快,心无芥蒂地回到了之前如胶似漆的阶段。

一开始,季潜还在为父母不再吵架而高兴,但当他发现原来父母的和解来源于对他的放弃时,他却可耻地希望能回到从前。

彷佛什么都没有变,季家上下都在热切地盼望新生命的诞生,夫妻二人恩爱非常,他们还为了弥补钱前一胎的错误,一起参加课程学会了新手父母如何进行科学胎教,来帮助宝宝健康发育。

他们的生活回到了正轨,不再充斥着疲惫和谩骂,至于季潜,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被他们抛之脑后。小孩子在家里饿不着冻不着,有一口吃的就能长大,用不着操心什么。

季潜知道自己被父母抛弃了,从何文心不再每天检查他的腺体开始,他就渐渐成为了家里的隐形人。

对于这件事的接受是长期且阵痛的,季潜的撒娇、打滚、甚至撒谎说自己好像能闻到自己的信息素,都换不回何文心对他的一丁点关心,季丰强也是一样,他只会面无表情地对季潜说:“你是哥哥,要有责任感,总在争宠算是怎么回事?”

即便季潜不懂什么叫争宠,也能很清楚地感受到父母的爱在流失,像沙子不断地从他指缝中漏走一样,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是抓不住的,再摊开手,能看到的仅有掌心空空。

在别家小孩都在无忧无虑玩耍,触手就能获得爱的时候,和他们都是同龄人的季潜已经在思考生与死的难题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想:如果不是一个健康的小孩,他就干脆不要活着好了。

也许他死了,说不定父母还会为他哭泣,他能得到他生前得不到的温暖。

而就在季昭南即将诞生的前夕,上天好像听到了季潜小脑袋里的问题,派人来人间告诉了季潜答案。

那是在一个慵懒的午后,午睡中的季潜被发干的喉咙弄醒,他从床上爬了下来。

因为担心脚步声吵醒孕晚期的何文心,季潜赤脚踩在木地板上,从卧室里溜到厨房找水喝。

厨房里,厨房阿姨和母婴护理师正在忙碌,她们其中一个人在清洁水槽,另一个人在准备晚上的营养餐,但相同的是,她们都是背对着季潜站着的。

也正因于此,季潜听到了她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你都不知道在你没来之前,太太和先生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屋顶都要被他们掀翻,我也是劳累得很,每天就要收拾残局。”厨房阿姨感概道,好不容易盼来和平的日子,现在她白头发都比之前少了。

母婴护理师接话说:“都是因为大少爷吧,他那病我也听说了,治不好还白花钱。”

“可不是嘛,不再为他治病后,太太和先生反而都轻松了,我话虽不中听,但也是实话。”

厨房阿姨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填满了周围,斑驳如发皱的树皮,她说,“大少爷该庆幸他出生在季家,这要是放我们老家,这种没用的omega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年纪尚小的季潜听不出这些话里暗藏的恶意,但他好像从中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存在让家里每个人都备受折磨,

如果他消失呢?大家会不会更好,爸爸妈妈有弟弟,而他也会在父母心中更有分量。

小小的季潜认为自己想通了,他解决了长久以来困扰他的难题。

当天下午,他什么都没拿,绕开所有人的视线,站在季家大门口慎重和家人说过再见后,决定一个人赴死。

第29章

夏季的末尾,晌午是一天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浓烈的阳光肆意地在柏油路上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光斑,干涸的沥青都要被之烤化烧焦。

单方面完成和家人的告别仪式后,六岁的季潜头顶着烈日,沿着街边的道路往山下直行。

天气实在太过炎热,大多数人都躲在家里避暑,路边的行人和穿梭的车辆都很稀少,没有人注意到在人行横道上闷着头前行的小孩。

他边走边出汗,汗水滴答滴答地从他下巴往下掉,他伸手擦去后,马上就会有新的汗珠冒出来,根本无济于事。

嗓子也逐渐疼痛,季潜试着靠咽自己的唾液去缓解,但很遗憾没有效果,还让缺水的症状更加严重。

季潜有点后悔出门前没猛猛灌一杯水下肚再走,但他马上想到他就要死了,还管自己渴不渴吗。

那他也不能是渴死的啊。

他走的太草率了,怀揣着满腔的决心就出发了,剩余的什么都没想。

走出社区别墅群后,街道两侧的商店一字铺开,他也路过了一家便利店。

立式冰柜里整理地摆放了各类饮料,仅仅是站在附近,季潜都隐约感觉到冰柜在接连不断地排出的冷气,他不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翻遍上衣和裤子的所有口袋,却都找不出一个硬币。

他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规划一下再出来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窘迫。

一分钟后,季潜在便利店后门处发现了一个外接水龙头,有一些清洁工具正七倒八歪地立在旁边的墙面上。

可能是工作人员走的匆忙,这个水龙头没有拧紧,有小水珠从出水口成滴落下,和季潜下巴上的汗珠形成同步掉落。

季潜忍耐也到了极限,他嘴里小声念叨着:“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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