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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简言的确救过他几次,但同样的,雨果也做过不少类似的事。

可以说,如果没有他在不少场合主动承伤,他们是很难打通那个副本的。

一起组队下副本,本就是需要交付后背的,倘若队友之间连互相帮助和援护都做不到,那队伍早在副本刚开始就能散了。

他们二人确实有些交情,但和他有这种交情的人不在少数,如果说“能让雨果为他背约”“主动送死”……那多少有点言重了。

“我真正奇怪的,”温简言托着下巴,歪头看向雨果,“是你一开始为什么会签约?”

人都有求生欲,这一点不假,但问题是,梦魇给出的生路,是需要抛却一切尊严、献出一切底线才能获得的。

签,则生;不签,则死。

阿尼斯同意很正常,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有原则的人。

绅士拒绝了——否则的话,温简言现在恐怕早就遇到他了——当然,这并不代表绅士是个多么高尚的人,那家伙自有其逻辑价值体系,古怪扭曲,但的确自成一体。

就连绅士都能拒绝的条款,雨果却同意了?

并且就这样心甘情愿地拔掉爪牙,成为了梦魇的鹰犬?

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不对劲。

“……”雨果冷漠地注视着他,不回答,也不给任何反应,那双眼睛平静幽深,如同没有涟漪、也看不见底的湖,令人无法窥到他分毫想法。

温简言也不介意对方这种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他眨了眨眼,忽然换了话题;

“对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从兴旺酒店开始才选择独行的吧?”

兴旺酒店,箱庭。

那时,雨果并非现在这样的独行者,恰恰相反,他身边有全心信任的小队,可以交付后背的队友,温简言记得他们之间那种无声的信任和默契,也见过还没那么沉默寡言,疲倦厌世的雨果。

“那个副本里活下来的人,似乎只有你?”

这是必然的。兴旺酒店副本是一个巨大的绞肉机,是专为扭曲小镇职责、清绞小镇血脉而存在的,雨果能活下来,是因为温简言帮他在画廊中留下了鲜血和画像——其他人呢?

答案不言自明。

雨果的表情依旧没有丝毫波动起伏,他冷冷注视着温简言,眸光深处的温度降了下去。

温简言眯着双眼,唇边带着浅笑,不闪不避,一副漫不经心的悠然模样。

“小队全军覆没,只有你自己一个人活下来的感觉一定不好受,不过这种事在梦魇里也不算罕见了,绝大部分人在发生过这种事情之后都会组建一个新的小队,或者加入一个新的公会、交点什么新的朋友之类的……可你呢?你不太一样。”温简言撑着下巴,笑着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雨果,“你不组建任何小队,不交什么朋友,也不加入任何公会。”

“在梦魇里单干的人,我只见过你一个。”

温简言若有所思。

“因为什么,愧疚?创伤应激后遗症?……都不太对劲。”

他眯起双眼:“又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觉得他们还没有彻底死去?”

这一次,雨果的眼神终于变了,灰色的眼珠死死锁定不远处的青年,像是一块石头被重重砸入湖面,黑而深的淤泥自其下涌动泛起,如果不是来自大学的束缚还在起效,温简言毫不怀疑自己会阿尼斯在列车时那样,直接为自己不够慎重的语言付出代价。

“哈,如果这样的话,那事实就清楚多了。”

温简言笑盈盈的,像是不怕死似得继续说道。

“梦魇以他们的复活为筹码,换你心甘情愿当它的鹰犬?为它卖命?……哇,真感人。”

“……闭嘴。”雨果眼神冰冷,一字一顿道。

温简言也同样收敛了笑意,他抱着胳膊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眼神很平静,道:

“自欺欺人。”

雨果不会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什么“梦魇是永远不会让你达偿所愿的”、“如果梦魇占领一切、侵入现实,一切都将毫无意义”、“那些死去之人哪怕真的能复活,他们会愿意看到后续带来的后果吗?”这种话,温简言是半句都不准备说的——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情对方不会不知道,但是……没人救得了一个自欺欺人,主动沉溺于虚假中的人。

就像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真愚蠢。”

即便这样说着,他的眼神并不带任何轻蔑,也没有丝毫居高临下的同情,只是带着一种淡淡的、宛如怀念的悲伤,语气很轻,宛如一声叹息。

但或许正因如此,才更令人难以忍受。

“闭嘴!!!”雨果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

而这一次,向来多话的温简言真的乖乖闭了嘴。

他耸耸肩,收回视线,扭头望向窗外,语气和表情已经恢复正常:

“我们的行程估计还没过半,接下来的路还长,休息一下吧。” w?a?n?g?阯?f?a?b?u?Y?e????????w???n?????2????????ò??

说完,温简言就抱着胳膊,在座位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然后自顾自地闭上了双眼。

列车隆隆作响,穿行在黑暗之中,一豆微弱的火光在车窗内闪烁,照亮了蜷缩在座椅上,似乎早已入眠的青年,也照亮了在他对面一动不动、犹如雕塑般沉默而僵硬的漆黑身影。

*

不知道过去多久。

“哐!”列车车轮和铁轨撞出巨大的声响,车厢随之震动起来,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吱摩擦声,刚才还稳步行驶的车速忽然慢了下来。

温简言睁开双眼,眼神清明,半点没睡着的迹象。

他直起身,“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雨果一动不动坐在他的对面,坐姿和温简言闭眼之前相比起来没有丝毫变化,身体隐没于黑暗中,线条冷硬的半张脸上,再也看不出先前的失态。

不过温简言也没指望他回答自己的问题,他探身向着车窗外望去。

熟悉的车站出现在眼前。

这正是温简言他们被冲上岸边、所来到的第一个站点。

——也是火车能将他们送到的最远距离。

火车缓缓驶入车站,停了下来。

温简言站起身。

“走,我们下车。”

雨果一言不发,起身跟上了他。

整个世界像是被覆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看起来格外不祥,但也正因如此,温简言才很快找到了他们当初走过的那条小路。

顺着小路一直向前,就是死海的海岸线了。

大海平静而漆黑,温简言几乎能嗅到海面上送来的阴冷潮湿的气息,而他们先前上岸时、写着“码头”二字的界碑就在海边,突兀地支在平坦的沙滩之上。

温简言抬眼向着远处望去,心头突然一跳。

被染红的海面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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