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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
刚一进门,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异香便扑面而来,像是混杂了无数劣质香料与不知名药材燃烧后的齁甜与苦涩,猛地钻入鼻腔,直冲天灵盖。
江临舟脚步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眉头深深蹙起。环顾四周,只见高耸的墙壁上贴满了朱砂绘制的诡异符咒,扭曲的线条和狰狞的图案在摇曳烛火下如同活物般蠕动。
案几上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叫不出名字的玩意儿,有干瘪的虫豸、闪着幽光的奇石、浸泡在不明液体里的怪异植物……
怎么看怎么怪异。
殿宇深处,重重帷幔之后,一张宽大的贵妃榻若隐若现。
一声苍老、尖细、带着令人脊背发凉笑意的声音,从帷幔后响起,“九千岁来了啊,可让咱家等得心焦……快,快过来让咱家瞧瞧。”
随着话音,一只枯瘦惨白、指节嶙峋的手探出,拨开那厚重的帷幔。
十三郎歪在贵妃榻上,那张脸依旧是像刷了厚厚一层石灰浆似的惨白,白得没有一丝活人的血色。唯有两片薄唇,涂了浓稠到近乎发黑的艳红胭脂,如同刚吃了小孩一样,与他苍白的脸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
还是依旧像纸扎人一般。
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那笑容牵扯着松弛的皮肤,却只让人感觉像死人脸上的肌肉在抽搐,阴森得可怕。
江临舟压下心头翻涌的厌恶与不适,强行维持着表面的冷静。他无视对方那令他如芒在背的打量,上前几步,从怀中取出那张从贾府中取得的古旧方子呈上。
“好孩子,真是咱家的好孩子……”十三郎伸出那只枯爪般的手,却没有立刻去接药方,反而在半途陡然转向,一把攥住了江临舟的手腕!那力道极大,冰冷的手指如同铁箍,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阴寒力量,猛地将江临舟整个人往前狠狠一拽!
江临舟猝不及防,一个趔趄被拉到了贵妃榻近前。那张涂脂抹粉脸瞬间贴近,浓烈的异香和一股老人身上特有的陈腐气息混合在一起,熏得他胃里阵阵翻腾,顿时就拧紧了眉头。
枯瘦的手指带着长长的、冰冷的指甲,如同刮骨的利刃,攀上了江临舟的下颌,强硬地捏着,迫使他微微抬高脸。
十三郎浑浊而贪婪的眼睛在他脸上逡巡,如同在鉴赏一件易碎精美的玉器,那目光既黏腻又湿冷,充满了令人作呕的占有欲。
他经常用这样的眼神打量江临舟。
“啧……”老太监发出含糊不清的赞叹,指尖在江临舟那年轻光滑的肌肤上摩挲了一下,“瞧瞧,这眉眼,这皮子……咱家一日老似一日,头发白了,皮也皱了……可九千岁你啊,倒是依旧水灵灵的,让咱家看着心里舒坦但又……心疼呐。”
那“心疼”二字拖得又长又腻,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痴迷。
江临舟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猛地闭了下眼,强行将眼底翻涌起来的杀意压下,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冰冷的平静。
他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讽刺弧度:“这不是替你取来了药方子。”
十三郎闻言,爆发出更大声的尖利怪笑,震得案几上几个小瓷瓶都嗡嗡作响。他像是无比开怀,随手将那件罩在外面的锦缎披风掀开了。
霎时间,一室幽暗都被那骤然亮起的光芒映得熠熠生辉!
一件几乎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华服呈现在眼前。
那并非寻常丝线织就,而是由无数片指甲盖大小、打磨得薄如蝉翼的翠色美玉,用细如发丝、灿若黄金的金线,一片一片、密密麻麻地串联缝合而成。
玉片流光溢彩,流转着温润的光芒,金丝闪闪发光,这竟是传说中的金丝玉缕衣。
“看看!金丝玉缕衣!”
十三郎枯瘦的手指爱怜地抚摸着那些冰冷的玉片,脸上的神情狂热而扭曲,“此等宝物,就连前朝那些皇帝也没有,哪怕躺进皇陵里,身上盖着的也没咱家身上这件活人穿的宝贝好!这可是无价之宝啊,咱家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就该活得长久点……”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骤然低沉,带着一种病态的痴迷和浓烈的不舍,像是在自言自语:“舍不得……真舍不得就这么去了……这人间至高处的滋味,咱家还没尝够呢……”
那喃喃的低语在异香缭绕的殿堂里盘旋不去,充满了对权力与奢靡的无限贪婪和眷恋。
江临舟只当他吃乱七八糟的药丸子吃傻了。
忽然,十三郎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似乎清醒了一瞬,又似乎更添了一层癫狂。他紧紧盯着江临舟,
“对了,听说你去贾府碰上了无相门的人?还让他们给伤着了?伤哪儿了?让咱家瞧瞧!”说着,那只枯瘦的手便毫不客气地要伸向江临舟的肩膀。
江临舟反应极快,身形微微一侧,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那只探过来的手。
暗器伤在肩后,若真让他查看,势必要()开衣衫露出肩膀……
“些许皮外伤,暗器早已取出,已无大碍。”江躲闪后将手中那染血的暗器递了过去。
“这是无相门留下的暗器。”
十三郎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他像拿着什么稀罕玩意儿,捏着那支精巧的、带着狰狞倒刺的暗器,凑到眼前细看,发出“啧啧”的惊叹。
“瞧瞧这心思,这手艺,精巧得不像个杀人东西,倒像是个供人观赏的物件……也就无相门那帮家伙,才琢磨得出这么阴毒的玩意儿!”
他那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暗器上那些深褐色的、早已凝固干涸的斑斑血迹。
他忽然如同品尝稀世美味般,仔仔细细地、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舐过暗器锋刃边缘上,那些已经干涸发黑的江临舟的血迹。
那一瞬间,江临舟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一股无法形容的恶心和愤怒在他胸腔里疯狂地沸腾冲撞。
他垂在身侧的手,骤然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指关节因为过于用力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微微颤抖着,他的身子绷紧得如同一张拉满的弓箭。
贱人!江临舟不知道骂了他多少遍,但终究死死地咬住了牙关,将暴起的杀机硬生生地压回了心底最黑暗的角落,面上只余一片死寂般的漠然。
他还是低估了十三郎恶心他的程度。
装饰诡异的大殿里,只剩下十三郎那令人作呕的品咂鲜血的细微声响,江临舟想听不见都难。
等那暗器上的暗红色的血迹都不见了,十三郎才满足地把东西放回榻上的小桌上。
江临舟觉得他要是再还给自己,自己真可能会忍不住当场跟他拼命。
真恶心。
幽深曲折的回廊仿佛没有尽头。江策川眼睁睁看着主子江临舟决绝的身影被那扇沉重的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