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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没空去想卯日。

可一旦想起来,少年就跟凿进了脑子里一般,越发清晰,且入木三分。从头、眉目、鼻梁、唇,到纤细的身量,白如雪的皮肤。

一遍又一遍想起来,如同是画卷,在脑海里印了一幅又一幅,叠在他脸上,压成山。

他摆脱不了,卯日好似一道魂灵萦绕在他身侧。

他躺在床上,黑黝黝的床顶潜藏着卯日的影子。

他起身挑星火,那豆粒大小的火光细细长长地燃烧,憧憧的火焰烧成了卯日的衣摆。

他洗脸、沐浴,水里会掠过卯日的脸庞,少年脸上淌着水,鬓发湿漉漉的,眼尾拘着一层泪光,又轻又柔,可望一眼,就让赋长书绷紧了脊背。

赋长书迷惘困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觉得需要一个答案,这个问题谁都解答不了,就连拷问自己的内心,也只是沉默,所以他准备从汝南到丰京找卯日。

提前花了一月将途中的手续都办理好,学宫一结束课程,赋长书便翻身上马,去丰京找自己的答案。

神佛解答不了的问题,反省也解答不了的问题,只有卯日能解答。

卯日是他读不懂的难题,也是他答案之书。

这是求神拜佛绝对换不来的回答。

两人到了有居酒馆,卯日将两匹马交给养马人,从引路小厮那接了两杯酒,递给赋长书,和他念叨。

“过有居者,谁不痛饮三大白?”

卯日说完便一干二净,又举起酒杯倒倾过来,展示空掉的杯子,等赋长书喝了那杯酒,又从小厮那接了两串腕系小钹过来,系在手腕上。

他塞到赋长书怀里,领着人往里进:“这是有居用来哄孩童的玩意,我还未成年,他们送我们一人一个。”

赋长书闻言要把腕系小钹取下来:“只有你没成年。”

卯日顺手拨了一下小钹,发出清脆的响声:“来都来的,戴着玩呀。我可付了钱了。”

赋长书顿了顿。

堂中正在举办百戏,设了三排乐队,分别持有笙、箫、横笛、琵琶、大鼓与拍板。六位女舞者身穿彩衣,相对起舞,水袖飘扬。

戏台四周还有投壶、水傀儡、踢弄、口技、杂艺、烟火等,不计其数,眼花缭乱。

卯日报了玉京子名号,直接进了楼上包厢,那间上风楼格外宽敞,会客厅与卧房样样不落。

侍女们捧着山珍海味鱼贯而入,铺满了庭前案桌。

卯日摘了斗篷,抓了一把蘡薁,就坐到美人靠上去。美人靠边摆了一排葳蕤鲜花,都是修剪好、剔除尖刺的时花。

“弟弟,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吃一点,如果不想吃了就过来看百戏。”

赋长书走过去。

卯日从花瓶里拿出一只木槿花,花枝还滴着水,他环视了一圈,觉得楼下吹笙的乐师有意思,于是将木槿花抛了下去。

但那只花晃晃悠悠的,没能落到乐师怀里,反而飘到了楼下的客人头顶。

卯日探头瞧了一眼:“这也能歪?好难投。”

楼下的人摘了花,仰起脸来,瞧见卯日,朗声笑道:“小公子,准头不好!”

卯日:“哥哥,我也是第一次投花,手不准,您见谅。”

楼下传来爽朗笑声,没有计较。

歌声与欢笑声中,卯日扯了扯赋长书的袖子,从花篮里拿出一枝新鲜的花:“弟弟,你瞧着谁有趣,吹得好,跳的舞好看,你就把花投给他,男女都行。这些演百戏的人,都是民间百姓,得一支花便能换一枚圆币,算是打赏。”

赋长书捏着花,插到了卯日的后衣领里。

水滴渗了进去,卯日觉得凉:“赋长书,你干嘛?快拿出来。”

赋长书才抽出花,站在他身后。

卯日随意擦了擦,又去望楼下的百戏,还不忘往自己嘴里投了一枚野葡萄,刚刚被他花意外砸中的人群正在行酒令,少年听了几句,目光落到投壶上,歪过头瞧赋长书。

“弟弟,你投壶准吗?”

“尚可。”

卯日把花递给他,一指楼下的投壶:“你瞧那,最远的那个壶,我上来时听人说了,若是在楼上投中了,能酒水全免。你试试。”

赋长书便站在他身后,一臂撑在美人靠栏杆上,抬起胳膊将那支花投了出去,花枝弯出一个弧度,落到了演水傀儡的偃师身上。

偃师立即挑着水傀儡,朝着两人方向招手。那具傀儡模样生动,会眨眼、摆手,行走坐卧,十分讨人喜爱。

卯日笑着招手回应,又塞了一枝花给赋长书。

“再来。”

赋长书往前靠了靠,将花丢出去。

正巧楼下吐火师吐出高高的火焰,那支花便被火焰烧焦。 网?阯?F?a?B?u?页?ī?????w?ě?n???????⑤????????

众人大笑起来,好不快活。

卯日趴在美人靠上,打趣他:“弟弟,你这运气可不怎么样。”

赋长书垂下头,捏了一下卯日的脸,心不在焉地把花丢出去。

还是没中。

卯日也不恼:“看样子你投壶不是尚可,是奇差。”

赋长书朝他伸手:“再试试?”

卯日便伸手取了花,交给他,逗他玩:“这次投不到投壶那方向,你得喊我爹。”

赋长书顿了一下,当真投中了壶,不过不是最远的那个壶。

卯日睨他一眼:“原来你故意乱投。现在还不愿意喊我爹。”

赋长书在他身侧坐下,不愿再投花了,只是把手里的那枝花又插到了卯日后颈的领口里。

少年拔出花,凉凉地骂他:“毛病。”

赋长书不以为意:“投中一支,得一枚钱币。我把花全投给你,钱币也给你不好吗?”

第80章 *忽疑君到(五)

赋长书当真是不和他呛声就不会说话,卯日只觉得一月生气次数都用在今日了,他拈起花枝,用饱胀的花砸在赋长书脸上。

“你就是欠。”

明明花没有什么重量,带着珠水的层层花瓣打在脸上,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轻佻意味,赋长书用手背抹去水珠,手掌拢着花沉默不语。

卯日也没察觉,索性不让他抛花。

正巧楼下的三位舞者登台。

舞者穿着古朴的红长衫,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脸上戴着傩戏面具,面具后一张水红色的大布把长发也盖住了,辨认不出男女。

卯日的视线被吸引过去,唇角掠过一道浅淡的笑意。

“六哥喜好有居的酒与歌舞,饮酒时写了许多诗歌,一传十,十传百,人人皆知忘忧君常常出入有居,此处便成了追捧我六哥的好去处。”他听了舞乐前调,便自豪地和赋长书说,“眼下唱的也是我六哥写的诗。”

那舞蹈跳到高潮,其中一人忽然如同离群的燕跃下了高台,跳进水傀儡的池中,砰的一声巨响,水花炸裂,掀起高高的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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