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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反馈给她的信息是，她现在离地差不多五米应该在二层的高度，周围街道狭窄，楼与楼之间间隔紧密，周围热闹但不是寻常居民区和商业区的热闹。现在这份热闹稍稍褪去，静得有些古怪，按时间来推算，这会才是一个城市苏醒，彻底忙碌起来的时刻。

这里的昼夜是混乱的，颜色和气味都是灰色，这里藏于城市之中，却又独立于东京之外。

有了想法再看这处空间，她能得到的信息变得更多了。

地面和墙面虽然重新打扫过，但没有更换原本的墙纸，破损赃物的条纹墙纸泛黄褪色，一米高的位置上面还有几个烟头烫出的洞，处处都写着年代久远。右边的墙皮掉落更严重，这边应该常年朝阳，天花板没有多余的装饰，仔细观察的话却能发现规律地分布着几处黄斑。

她现在在歌舞伎町里一家空置的二层楼房中，在成为她和井仓素子交谈的密室之前，这是个低级的赌场，空间狭窄拥挤，上升的烟雾在长年累月中浸入了墙面，这里还是她刚才口述中放学后和父亲一起待着的棋牌室。

仪式、宿命，西仓直江在井仓素子身上留下了鲜明的痕迹，即使不愿承认，她的行为选择都深受那个如师如母的人的影响。她的人生因为这里开始转入另一条道路，既然要有始有终，那在人生最后，重新回到这里也在逻辑之中。

和诸多表演型人格，自以为掌控局势，或者是世界的救世主的罪犯打过交道，有栖川蔻蒂太懂他们那混沌迷乱的脑子中在想什么了，即使目前井仓素子只继承了西仓直江身上部分的疯癫感，也足够她推理出这一类人的行为路径。

推理出自己所在的位置是进入下一步推理的必要前置条件，蔻蒂注意到从赌约开始后井仓素子的头一直微微向窗口的方向偏移，她正在关注着外界的情况。

原来是这样，俄国人要抢的银行就在附近，即使不在现场指挥井仓素子也确保自己不会离太远，她要第一时间知道赌约的结果，做出相应的反应，让局势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这一点和她口中的西仓直江也很像，明明厌恶着对方身上那些特质，却还是下意识学习。

爱恨交织，融合扭曲成最深刻的烙印。

在这长达二十年的相处中，她和西仓直江在一起的时间早就超过了亲生父母。西仓直江强势地夺走了她的家庭她的父母，却又没有补充上缺失的这部分。

所以素子从未长大，因为没有人好好告诉她要怎么长大，即使没有爱也要孤独地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她依旧是那个渴望来自长辈的爱的孩子，现在还没有搞清楚人格的存在就为自己选择了结局，即将像孩童

一样糊里糊涂地死掉，可悲又无望。

同情她吗？并不。

如果素子在杀掉西仓直江之前就来向她求助，无论什么时候，蔻蒂都会尽全力帮助她。但现在枪响后就意味着素子选择了与西仓直江相通的路，她就在蔻蒂这失去了被宽容的资格，她是毫无争议的罪犯。

“我准备好传递消息了，你准备怎么发出去？”

井仓素子晃了晃手机：“直江把她的技术也交给我了，你在这里输入，马上就能投屏到东京所有户外大屏上。”

“好浮夸。”

“也算是她的遗愿。”

“反正你也不准备要我的命，把我打字的画面也一起发出去报个平安吧，研磨应该担心到现在都没睡过。”

“……现在稍微有点想杀掉你了。”

“你还不习惯？暗地里看我们接吻都有不少次了吧。”

井仓素子哽住，说得她好像是变态一样，想看的是西仓直江。

说到这里素子又向蔻蒂透露了一件事：“本来的计划是绑架孤爪研磨，将他和一百个孩子绑在两处让你选择。”

“老套的电车问题。”

蔻蒂没感到意外，都说了她见过太多了。一年就要处理上百起案件，什么罪犯没见过。西仓直江这样热爱哲学思考，习惯挑战人性的家伙，最喜欢布这种局。

“那你会怎么选？”

“这还要思考？当然是选研磨。”

井仓素子愣住，她对上有栖川蔻蒂黝黑的眼珠，这双眼睛她在照片中看过很多次，无论什么时候都有种直击人心的洞穿感，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面对，现在依旧如此。

“杀害那一百人的不是我，我只是救了想救的人，事实再怎么经过转移扭曲都无法改变，就算有人愚蠢不堪到要迁怒我，那我也不在乎，无关之人的评价和目光还没有正午的阳光灼人。”

“呼——”井仓素子忘记了呼吸，好长时间才深吸一口气。

这不是佯装冷酷，以掩饰自己柔软之心的谎言。她过往的迷惘和犹豫都在爱人的陪伴下凝结成块坚实地化为铠甲披在身上，这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人能摧毁她了。

这就是西仓直江的实验结果，连一丁点火星都看不到，彻头彻尾的失败。

“怎么拍？”

“对着手就行，研磨能认出来。”

【ShallIcomparetheetoasummer'sday？Thouartmorelovelyandmoretemperate。】

“这首诗就是你们的暗号？”

“不，就是一句情诗而已。很早以前就想这样做一次了，但研磨都不愿意。全城告白啊，超浪漫的，每块屏幕每秒都以百万计费，现在可以无偿使用。”蔻蒂双手合十对她拜了拜，“帮我多推一会，务必让每个人都感受到我的爱。”

……示威的恐怖行动突然变成了小情侣秀恩爱的一环，她这个罪犯当得有够失败的。

“吱——”松田阵平一脚踩下刹车，低下头从前挡风玻璃看向外面高楼上的屏幕，他第一个发现这份来自劫匪的信息。

“这什么意思？犯罪预告？”

“‘我可能把你和夏天相比拟？你比夏天更可爱更温和。’莎士比亚《第18号十四行诗》。”

松田阵平抓了抓一头乱毛，他解谜能力还行但这种过于文艺指代不详的东西有些苦手：“18，14，特地选这首诗的话跟这两个数字有关？地址吗？”

“劫匪喜欢莎士比亚？”

黄濑凉太：“喜欢贝多芬，巴赫我还能理解，小蔻蒂说过这姑且也算是凶犯的‘流行穿搭’。”

一夜未眠，精神不济的孤爪研磨睁着爬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小指的白痕是莉亚小时候被美工刀划伤留下的，无名指的白圈正好符合他挑选的求婚戒指的印迹，手背有一颗几乎看不到的褐色的小痣，他很喜欢亲吻那里。

这不是劫匪的犯罪预告，这是莉亚向他传递的信息。

“Y，U，K，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