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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霁行没搭理她。
方才还座无虚席的主桌,现下腾了三个空位出来。
钟亦可对邓慈的恐惧来源于高三——高三时,邓慈是他们班的班主任。如同对异性的生理性喜欢,见到对方就想贴上去,钟亦可对班主任有生理性恐慌,见到她瑟瑟发抖,只想离她远远的。
三个连起来的空位,钟亦可坐在远离邓慈的那个。
好在落座后,邓慈的注意力只放在逢昭身上。
她朝众人介绍逢昭,“这是我女儿逢昭,今年刚从MIT毕业,现在在洄天科技上班。”
“还行,本科是南大的,没参与高考,自主招生进的南大。”
“她一向都很懂事,让我很省心。”
父母介绍子女,或多或少都带点儿炫耀的态度,但邓慈不是。她的语气轻描淡写,又理所应当——作为她的女儿,就应该做到这种程度。
……
生日宴到末尾。
来往宾客稀稀疏疏地散去,逢远山和邓慈出去送人。
没多会儿,主桌只剩他们三个人。
钟亦可从果盘里拿了块西瓜吃,边吃边问:“要不我们趁现在溜走?”
“再等会儿吧。”逢昭也想吃西瓜,奈何转盘是自动转盘,果盘一下就转走了,她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问,“西瓜甜吗?”
“甜,你要吗?”
“要”字还没脱嗓,逢昭余光捕捉到邓慈的身影,她立马噤声。
邓慈怡怡然回到桌边,步调优雅,姿态绰约。
她在学生面前总是一副温柔慈爱的模样,但在逢昭面前,慈爱变为严厉,“今天穿得裙子很漂亮,平常怎么不见你这么穿?女孩子家家的,整天穿那么素净干什么?”
“那样方便。”逢昭说。
“你已经不是学生了,更何况你读书的时候,我也不喜欢你整天穿白T和牛仔裤。这种天气,女孩子就应该穿吊带陪短裙,你身材好,理应露出来。”
“……”
“还有,你穿这条裙子,怎么脖子上空荡荡的?我不是给你买了很多项链手链吗?”
“……”
“逢昭,你能不能多花点心思在打扮自己上?”
“……”
数落完逢昭的衣着打扮后,邓慈没有任何停顿,又开始数落起另一件事——
“家里住着不好吗?非要搬到老破旧的教职工宿舍去住?”
“在家里才住几天,就马不停蹄地搬出去。”
“你是不想在家住,还是不想和我住?”
“……”逢昭低垂着眼,“家里离公司太远了。”
“你住在外面,每天吃饭怎么解决?叫外卖,还是下厨?”邓慈压根不给逢昭回答的空档,自顾自地接着说,“不用说我也知道,你都是叫外卖,吃那些重油重盐没有食品卫生保障的垃圾食品。”
“每天得自己洗衣服,打扫卫生。”
“不愿待在家里享福,非得自己住自找苦吃。”
“你是觉得你长大了,独立了吗?”
“所以我生日,你都不愿意和我坐一桌,非得跑到那边角落的地方坐着?”
“逢昭,你是给我庆生的,还是来给我添堵的?”
一句接着一句,压迫感与窒息感如寒风阵阵袭来。
坐在边上的钟亦可听得胆战心惊,大气不敢喘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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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是逢远山及时赶来,瞧见这紧迫感十足的气氛,立刻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半推半拉着邓慈,“你学生找你呢,你待在这儿干什么?”
边说,边朝三个小孩使眼色,让他们赶紧溜走。
邓慈不情不愿:“我还有话要和女儿说。”
“和昭昭哪天不能说?”逢远山笑着,“你学生们难得能见你一面。”
“逢昭,”邓慈离开前还是甩下一句,“过阵子回家一趟,知道没?”
“对咱女儿态度好一点儿,”逢远山作为中间人,两头游说,他笑着和逢昭叮嘱,“昭昭,工作不忙的时候,要回家看看爸爸妈妈,好吗?”
逢昭的眉眼动了动,低声说:“爸爸,我知道了。”
-
悦江府的停车场很大。
傅霁行和钟亦可的车停在两个方向。
自从出了宴会厅,钟亦可就时刻关注着逢昭。
只是逢昭表情平静淡然,滴水不漏,好似和邓慈的那段对话没有发生过般。
她向来如此,听话,
文静,乖巧,懂事。这几个词不像是她身上的标签,像是烙在她身上的印记,紧密地跟随着她,难以割舍,不会分开。
钟亦可叹了口气,视线一扫,看向傅霁行。
停车场的光线并不明朗,傅霁行浸在晦暗里的脸,棱角分明,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寡冷淡漠。他姿态懒懒散散地,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见状,钟亦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是人吗?”
这话一出,傅霁行不爽地啧了声。
“你没看到逢昭不开心?”钟亦可说,“作为她的好朋友,你不关心她也就算了,还摆出一副与你无关的样子。”
“没看到。”傅霁行的回答格外欠揍。
“……”
好吧,逢昭看上去确实没有不开心。
钟亦可没见过比她脾气还好的人。
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平平淡淡地,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像是毫无感情的生物。
当然,这还有个前提,除了在面对傅霁行的时候。
这和逢昭无关,实在是傅霁行太气人了。随便换个人,都受不了傅霁行的狗脾气。
有的人脾气好是因为不在意,但逢昭的脾气好,是她擅长理解体谅对方。
就像那天钟亦可说周五不能陪逢昭逛街,逢昭不会表现出自己被爽约了的失落,她更多地还是为钟亦可考虑,为钟亦可辩解,以此安慰自己。
这就是所谓的,懂事的孩子。
思及此,钟亦可深深叹了口气。
她撂下跟老大爷散步似的傅霁行,加快步伐走到逢昭身边。
“正好我们今晚都有时间,一起去酒吧喝几杯怎么样?”
逢昭提醒:“你酒精过敏。”
“……”钟亦可都快忘了这茬了,她立刻改口,“去吃夜宵?”
“你晚上不是一直在吃吗?”逢昭诧异,“没吃饱吗?”
钟亦可愣了下,自己确实吃得很饱,饱的连一口水都喝不下去了。
两人四目相对。
空气里有尴尬无声蔓延。
逢昭忽地笑了下,“你放心,我没有不开心。”
钟亦可双唇翕动,出声前,眼前有片高大的暗影袭来。
傅霁行横亘于二人之间,他没有停留很久,两三秒的工夫,离开的时候,钟亦可面前的逢昭也被他带走。
傅霁行的动作很突然。
他垂在身侧的手,动作自然地拉住逢昭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