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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看着他,就觉得疲惫散了一半,心平气和起来。
小太子起身时,因为跪得太久腿脚都麻了,一时有点站不稳。
嬴政下意识伸手扶了一下,关切道:“如何?能走吗?”
“好像有蚁子在咬我脚。”他皱着脸。
嬴政忍着笑,免得失去守孝时该有的郑重与哀色,低低道:“没有蝼蚁在咬你。”
孩子站着时,已经比跪着的嬴政要高出一些了,歪歪斜斜地试图站稳,仿佛脚底有小星星在跳,跳得他的腿一闪一闪的。
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与嬴政道别,捂着嘴打哈欠,困倦地回去了。
但当嬴政回去时,却发现李世民还没睡。
毛绒绒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小手向他招呀招。
“怎么还不睡?”
“阿父你过来。”
嬴政褪了外衣,靠近他,疑问道:“何事?”
“你闭上眼睛。”
“嗯?”
“闭一下嘛,会有神奇的事发生的。”
嬴政不言不语地合上双眼,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有连续的吹气声,也不知道这小孩在捣鼓什么。
而后一双冰冰凉凉的小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轻轻软软,像两片春天的云彩,落在他心间。
“好了,可以睁开了。”小手忽然移开。
嬴政睁开眼睛,只觉得周围光线一暗,近处的宫灯都被吹灭或盖住了,最亮的是一盏冰灯。
层层叠叠的水晶莲花一般,边缘饱满而圆润,一片片舒展开来,簇拥着中间的一截蜡烛。
那一小团火苗本不出奇,但它摇曳的金红色光芒反射在冰瓣上,便辉映出流光溢彩来,一室生辉。
“好看吗?”
“就为了这个把手冻得冰凉?”
“你就说好不好看?”
“……好看。”
李世民很满意地笑起来,悄咪咪而无声的,凑过去亲亲他的脸,小声道:“送给阿父的生辰贺礼。”
“开春就会融化了吧?”
“那……那阿父不喜欢吗?”那小脸垮下来,略有点沮丧。
“……喜欢。——你凿了很久吧?”
“也没有很久,才一个多时辰。只是前几个都不好看,这是最完美的一个。”
嬴政清楚,他花的时间其实应该更久,只是故作轻描淡写罢了。
父子俩看了一会冰灯,嬴政把孩子的手完全拢在手里,捂了捂。
“阿父你的手也好凉。”
李世民嘀咕着,拉着他坐到床上,从被窝里拿出一个被布包裹的暖手炉,把嬴政的手按在上面热一下。
“你的生辰,都没有为你过。”嬴政微叹。
“没关系的,明年阿父可以送我双倍的礼物,我要两匹最好的小马。”
“但我备了礼物。”嬴政迟疑着。
“咦?”李世民惊喜。
“只是……”只是撞上了赵姬的葬礼,这礼物有点不适合拿出来了。
李世民立刻就想到了这个可能,压低声音问:“是什么?”
嬴政让人取来一个盒子,送给他的孩子。
“哇!是那时候弄丢的凤鸟金镯。”
丢掉的那只已经找不回来了,不知沦落到了谁手里,但嬴政让少府补了一只一模一样的,看上去簇新精致,和原来的没有分别。
这样的饰品,即便是不知李世民身份的外人看了,也会一秒钟就猜得出他出身极好,深受宠爱。
若有些见识的,就能把他的身份锁定到王孙公子了。
可惜——
“近一年,都不能佩戴。”嬴政轻声提醒。
所以他才没有及时送出去,因为时机不妥当。守孝期间有许多要注意的事项,衣着配饰都在其中。
“我可以看一看么?”李世民乖巧地问。
“可以。”
孩子便缩在被窝里,拿起金镯子细细端详,爱不释手地去摩挲那些精细的花纹,凤鸟衔着星辰,首尾相连,优美如画。
嬴政居然觉得孩子有点可怜。
明明只是守孝一年而已,惯例如此,有什么可怜的呢?
“阿父还不睡么?明日还要早起的。”他乖乖地把镯子放进盒子里,塞到那一堆或昂贵或廉价的玩具爱物里,用一圈花里胡哨的小石头围着,看一眼,再看一眼,美滋滋。
而后往旁边挪一挪,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嬴政过来陪他。
熄灭的灯,嬴政也就没让它们再亮起来,而是把小暖炉塞孩子怀里,随之卧在他身侧。
“我暖的床很暖和吧?”李世民困困地咕哝,像猫咪快睡着时喉咙间的响动。
“嗯。”
暖洋洋的,好像还有股熟悉的孩子味儿。
“阿父……”
“嗯?”
“有件事我可以偷偷问你吗?”李世民的声音小到只有两人可以听见。
嬴政便贴近他,缓声应道:“你问吧。”
“算了……”小太子闭上眼睛,忽然决定不问了。
“?”嬴政反倒觉得有点怪怪的,不知道他到底想问什么,又担心错过什么发现苗头的时机,万一哪天宫里又冒出头牛,床边躺着只死熊,那可麻烦得很。
所以做父亲的必须得问清楚:“何事?”
“我怕你介意。”
“你不问,我才会介意。”
“那我问喽?”
“你问。”
“关于梦魇……”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只提了个开头,就停住了。
嬴政却已明白他在问什么了,便沉默下来。
这一沉默,李世民也知道答案了,便轻巧地把话题带过去:“想来是天意吧?”
天子的意思,怎么不算天意呢?
“……睡吧。”嬴政知他乖觉聪颖,不会将这等辛密透露出去,不至于像韩王一样,一上位就能暴露郑国的间谍身份,也不知道这个王怎么当的。
“我有时做梦,也会梦到先王他们……”
“哦?”嬴政将信将疑。
这是个八成的人都有点迷信的时代,只是迷信的程度深浅而已。哪怕是坚定的儒家弟子,也只能干巴巴说一句“子不语怪力乱神”,至于心里相不相信神神鬼鬼,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李世民渐渐闭上眼睛,梦呓似的呢喃:“武王好坏,老是捏我脸……”
嬴政看了看孩子圆润的脸,觉得若真有这回事,那可以理解。
“祖父乐呵呵地陪我玩……”
子楚从前待嬴政也很好,不知是为了弥补那些年的空缺,还是为了培养继承人。可惜他们父子相处的时间太短了些。隔代亲,也很正常。
“惠文王说我好爱哭,‘大秦男儿不可如此’,宣太后打断他,说‘难不成你没哭过?’”
嬴政诡异地陷入沉思,认真思考这小孩是在胡诌,在幻想,还是真的梦到了?
“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