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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兄弟姐妹,这里的人却互相看不起,这就是我们跟他们的不同。”
奎木狼说罢,实在难掩脸上的得意。他拿起一根树枝,挑出一条蠕动的小虫。他将树枝插进虫身之中,扔进火中烤。赫连翊看到火苗一窜,那虫子在火中迅速焦黑成一团,四肢蜷缩成一个焦壳,他仿佛隐约看到奎木狼是如何放火,烧掉了裴静的尸体。
“三殿下,我话虽难听,道理却不假。”
奎木狼将那虫子取出,扔进嘴里,微笑着咀嚼了几下,吞了下去。
嚼着东西,奎木狼的声音听起来很含糊:“他死了,死得不值当,三殿下可不要学他。”
赫连翊很想吐,他心中已经翻江倒海,但他紧抿着嘴唇,直至嘴唇发白,直至那股恶心强压下去,直到心中和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
“等我回去,我会重重赏你。”赫连翊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说,“我,一定,会重赏你。”
奎木狼咧嘴笑了笑,赫连翊看到他舌尖一转,一截虫子若隐若现,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吞咽声,沉了下去。
“三殿下,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曼陀罗花的效力是后半夜浮上来的,赫连翊不再和奎木狼说话,很快睡了过去。他睡得昏昏沉沉,抬不起四肢,连心中的痛苦都变成麻木的一团,直到后半忽然惊醒,醒来的一瞬间却不是崩溃想哭,而是猛烈的心悸,震得耳膜发疼,胸口被碾碎般地疼。
他大口地喘气,冷汗直流,却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在裴静身边他察觉不到,但现在,他感觉到了,他心中有一只沉睡的野兽,越接近故乡,就越蠢蠢欲动。
奎木狼想把他变成野兽,但他绝不能。他只能是神,各部族心中的苍鹰之神,他要比野兽高贵。
那一壶加了曼陀罗的酒,在无形之中拯救了他。如果不是他被浑身麻痹,他在刚才,就会愤怒地拾起刀跟奎木狼拼命,那样,奎木狼就会顺理成章地再揍他一顿。
奎木狼就是要不断地激怒他,让他受伤,看着赫连翊痛苦让奎木狼喜悦,无尽地折磨他却又不让他死,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赫连翊抓了一抔土在手心里,黏糊糊的土壤,里面有许多小虫在蠕动,钻在他的指缝间,变得很痒。
他想起以前在洛阳,过年的时候王府大摆宴席,一个年过下来,灶台上会积起一层厚厚的灰。裴静会跟他一起把灰铲掉,裴静会偶尔打趣说,灶台上的灰能治病,让他留着。赫连翊将信将疑,去找医书来看,医书上讲,灶台上的灰让远方的游子带走,能解思乡之情。
再过一段时间就过年了,马上就是裴静的生日了,而乡愁不过是一些指缝中细细的砂砾,既不是远方的家,也不是遥远的洛阳。
长大以后,没有家了。
这一年,是格外特殊的一年。赫连翊在疾驰的马车上度过,时隔多年,他终于踏上了归家的路途。越往西去,越是崇山峻岭,荒山野岭之间只有小路,太阳永远在厚实的云层和山的尽头,而山峦之间永远充满湿漉漉的水汽,让人觉得又湿又冷。
洛阳城依旧下了雪,每当冬天降临,洛阳城总会下雪。瑞雪兆丰年,雪落下时屋顶会传来滋滋的声音,像灯下母亲手中的针线,缝合被褥时发出的细微声响,有一种柔软的温情。
一夜之间,整座城被茫茫雾霭笼罩,再过一日,家家户户门前就会悬挂起红色的灯笼,在白茫茫的风雪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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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一场笑话
然而,今年的洛阳比往年更加寒冷,宫中的寒意蔓延至城中各个角落,连周遭几个州县也不能幸免。
年前,灵州一处偏僻的山村,发生一起灭门惨案。一户村庄中的寡妇,觊觎官家钱财,竟公然谋害前来寻访查案的刺史与小王爷,杀人夺财,连杀两名朝廷要员,却不幸致使火起,将整个山头烧成灰烬,所有人都被烧死了。
此事一出,天子震怒。
灵州上至长史,下至狱卒,所有官吏全部被押送京城,关押大牢听候发落。灵州被皇帝怒而改名豸州,废人杰地灵的美称,改为无脚之虫“豸”。
赫连翊是在贺兰山附近的一处馆驿,听到这件事的。冬日严寒,这里已经快要到边塞,屋外的冷风吹在身上如同刀割。
奎木狼找了一间旅店,给他烫了一壶酒,又宰杀了一盘羊肉,赫连翊连日风餐露宿,很快学会了跟赶路的商贩一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为了顺利出关,他连衣服都改换成了商贩的模样,混迹在人群之中,完全是个年轻的异域商人。
京城附近发生如此惨烈之事,上至官员下至百姓,这个年恐怕要在一片恐惧中度过。只是当这样的悲剧,以茶余饭后的谈资传至千里之外,人们谈起它时,不再觉得恐惧。
人们只会在谈论它时,拾一粒花生米,再喝一口酒,将手捂在热乎乎的酒瓶上,最后脸上露出一点怜悯的同情。
奎木狼听到这个消息时,正在吃一只肉包子。他喜欢用刀从包子最上头的气孔出戳下去,冒着热气的包子,一点点油会滋出来,溅在刀上。他喜欢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刀蘸着包子吃完,之后再伸出他暗紫色的舌头,享受地将刀上的油渍舔掉。
奎木狼朝赫连翊望过来,见他不吭声,只是在吃肉,于是好心替他问店小二:“那户人家,家中可还有活口?”
“哪里有活人?全都烧死了!”
赫连翊抬起头来,看到店小二用肩上的抹布,擦拭着隔壁的桌子,小二的衣服上沾了很多油,可小二笑得很高兴。
“据说是那儿的人犯了太岁,命中注定要死,哎,只能说,这都是命啊。”
小二说罢,将肩上的抹布重重朝桌上一甩,拍在桌上砰的一声,赫连翊觉得在拍一块惊堂木。小二就像一个卖力的街边说书人,又像堂上的官员,在一间小小的客栈里,用荒谬的语气,谈论着一件荒谬的事。
“相传灵州,哦不,豸州犯了太岁,老天爷降下祸患,非得献祭了朝廷里的人,方能平息怒火。你们听说没,原先豸州一直有人不明不白地死去,持续了半年之久,派了多少官兵来查都没用。可烧死了一个王爷一个刺史之后,整个村庄,再也没闹过鬼,这说明,老天爷已经息怒啦!”
“人算不如天算,既然老天爷要收那两个人的命,那谁也拦不住。”
“天底下贪官污吏这么多,杀两个祭天怎么了?要我说,杀得好!杀得漂亮!这是老天开眼了!”
“就是!”
四周一片附和声,似乎裴静也好,刺史大人也好,真的是罪无可赦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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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就是那村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