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48
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待着。
二楼的空间也没比一楼好多少,长长的走廊铺着厚重的地毯,却在时间的流逝与无人打理的忽视下,失了原有的颜色。
旁边的客房和书房都紧闭着门,上面还插着交房时留下的钥匙,只是长时间无人去取,精致的黄铜钥匙也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灰。
直到邬万矣延着走廊走到尽头的最后一间房,推开门,才终于看到了一点有人生活的痕迹。
木质的书桌和椅子,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散落在床边的鞋子,还有从窗户缝透进来的光温暖又明亮,暖烘烘地照亮了那张柔软的床。
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暖而不热,风轻而不凉。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推开了窗,风吹进来,卷着树叶发出了悉悉索索的声响。
邬万矣回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拿着衣服走进了浴室。
糜云金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绿油油的树和荒废的后院,指尖一抬,一株又一株沙漠玫瑰破开湿润的泥土钻了出来。
鲜艳的花瓣娇嫩欲滴,上面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
僻静的别墅虽然远离人群,但也靠近了自然新鲜的空气。
春天还没有完全离开,白色的、黄色的蝴蝶飞了回来,绕着玫瑰的绿叶,又不知道从哪飞过来几只蜜蜂,摇摇晃晃地落在花瓣上。
探出云层的阳光透过树叶落下斑驳的光,但更多的暖阳则大方的照在盛开的花上,明媚又明亮。
糜云金安静地欣赏了一会儿,随后拿起那株被邬万矣从沙漠带回来的沙漠玫瑰,他低着头,轻嗅着手里的花瓣,萎靡不振将要枯萎的花立马抬头挺胸,骄傲又肆意的重新盛放。
他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向着四周环顾了一圈,最后走到床边,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入眼是一盒写着“盐酸舍曲林片”的药盒,只是上面沾了不少灰,可见主人已经很久没吃了。
打开第二个抽屉,“替吉奥胶囊”、“米曲胰酶”、“硫酸吗啡”……
除了个别止疼药,里面的药几乎一个都没动。
糜云金没有多看,神色自然的从里面找出一个吃空的安眠药瓶,他轻轻一晃,药瓶神奇地传来了轻微的水声。
他将不足巴掌大的沙漠玫瑰放进药瓶,拨弄着花蕊,饱满鲜艳的花瓣顿时贴合的盛放在瓶口。
小小的“花瓶”被放在床头,色彩单薄的卧室也因这朵花多了点鲜亮的颜色。
邬万矣刚从浴室出来就发现了房间的变化。
哪怕只是一点亮色都无比刺眼。
他看着白色的药瓶和粉色的花互相交映出的色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时从窗外吹过来的风掠过他的湿发,他侧过头看向大开的窗外,看到绿色的树叶下是一片缤纷多彩的颜色。
白的、红的、粉的花在蝴蝶与蜜蜂的飞舞中安静又茁壮的盛放。
春天的颜色全都出现了。
邬万矣想要动,发麻的四肢却定在原地,他的意识与身体抽离,僵硬的像具被掏空灵魂的雕塑。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转动脖子,看向那个站在房里的“陌生人”,嗓音低哑地问:“你在做什么。”
他抬起脚步,像打开一个开关,猛地将药瓶扫落在地上,冷声问:“你在做什么!”
“你不喜欢吗。”
糜云金看了他一眼。
干净的手指重新捡起地上的花,说出这句话的人还是一样的慢条斯理,清透淡然。
“不喜欢。”邬万矣转过头,眼睛带着红色的血丝。
他的脸上还带有细小的伤口,在热水的泡发下有些红肿,这让他看起来有种狼狈的病态。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糜云金面前,盯着对方的脸说:“我不关心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也不在意你想要做什么,但不要打扰我,也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在这些姹紫嫣红的颜色下,邬万矣的眼睛像一个冰冷的黑洞,容不下任何色彩。
他固执又充满戾气的拒绝任何色彩明亮的东西靠近,不接受阳光,也不接受自己的环境有丝毫改变。
糜云金重新将“花瓶”放在床头,看向邬万矣说:“你现在太累了。”
邬万矣的状态确实很不好,他面白如纸,唇也没有丝毫血色,细看还会发现他正因病痛而直不起腰。
他没说话,而是越过糜云金从抽屉里拿出药瓶,从里面倒了两粒止疼药。
【你不能……】
7008话还没说完,邬万矣就弯着腰吐了出来。
他的胃太空,空到发疼,药根本就咽不下去。
邬万矣很早就知道他的病治不好,身体也会一次比一次糟糕。
而他也逐渐习惯了这种无时无刻的折磨。
他回想起昨天清晨醒来时身体里被缓解的病痛,指尖不停的收紧。
这才是他的常态。
舒适是痛苦的根源。
若不然,此刻他不会对早就习惯的痛苦感到如此的无力与怨恨。
邬万矣的手指紧紧地抓着床单,眼眸幽幽的深不见底。
就在这时,一声叹息在身后响起,邬万矣神色平静地擦去嘴角的口水,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要可怜我。”
他头也没回,背对着糜云金,缓缓直起了腰。
——
晚上八点,邬万矣穿戴整齐地走出了别墅。
他看也没看坐在大厅里的糜云金一眼,对于他来说,这栋房子多一个人和少一个人都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影响。
虽然他把糜云金带回了家,也答应了糜云金要帮忙的要求,但糜云金什么时候借用他的身体,什么时候吃掉他都无所谓。
邬万矣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变化。
反正他总是要死的。
邬万矣在糜云金的注视下,踏着从客厅延伸出来的灯光,头也不回地走进越来越深的黑暗里。
被夜色裹挟的邬万矣逐渐变得渺小,直到消失不见,糜云金才缓缓收回视线,看向了云层中的月亮。
而走出来的邬万矣其实并没有想要去的目的地。
只是哪怕今天不是周六,繁忙的工作日也在夜晚到来之后进入了另一个灯红酒绿的世界。
邬万矣没有去酒吧,他独自走在车水马龙的街边,和那些疲惫麻木的人擦肩而过,最后停在了一个流浪汉面前。
看着对方旁若无人地拉着二胡,他放下一张现金,继续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身后的二胡没有停,只是很快就消失在嘈杂的车流声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邬万矣站在一架跨海大桥上,在迎面吹来的海风中看着下面漆黑幽深的海面。
在去往沙漠之前,邬万矣曾选择这里作为自己的终点。
他来过很多次,但终究还是在无法释怀的不甘中停下了脚步。